虽然他的认知比较偏向於,娘亲其实大略是知道的,只不过都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总之别让她看见那些就好;老爹那儿就别说了,教他看不顺眼便全杀个精光的可就是他;小弟那处,则早已有了会在他闯下祸端後,默默替他收拾摊子的自主行为了,他虽是不赞同这般,但也没到非要他做些什麽改变才好……
唯一会管他闲事、并且有那份胆量敢管的人,事实上已经失踪好久了。那份口头上的承诺,随着她的离去也再毫无作用。或者是说,他在等她回来,等她再给他重新下一个承诺……
但是,那也可能、只是个奢望罢。
因此月流星在面对冰心的提问时,似感慨,似无奈的,苦苦笑了下:「十分。这承诺我就当奉献给你了罢。我月流星於此时此刻发誓,日後再不为了一时的心血来潮,抑或无聊和看不顺眼的,随便乱杀人了。」
见这厮这麽郑重的样子,加上他口里的那串话……冰心顿了下:「月?可真是特别的姓氏。」
月流星眨眨眼:「那当然,八年前可是极富盛名呢。」虽然都是负面的。
那时,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是月花宫这大名,更是如雷贯耳。
可惜冰心近月来才开始接触江湖,没怎麽在意月姓,更不知道月流星这一时许诺背後的深重含意。
日後不少人因这道诺言而阴错阳差的侥幸留住一条小命,当他们知道这道诺言是谁让月流星许下时,都纷纷感念那一位善心女子。
话题转回来,冰心见他这麽郑重其事的样儿,虽还不到对他改观什麽的地步,但毕竟人家跟她也才今日初次见面,几次交谈下来罢了,就这麽武断一个人也不太好。
她稍稍端详了那位叫做「月流星」的男子,便开始有些好奇了起来,问道:「说到底,你究竟是什麽人啊?不只知道钱垠花的药性,对毒物又了若指掌……」
见对方排斥度减弱,月流星笑笑问:「钱垠花就罢了,你怎知我还对毒物有一定了解?」
冰心白了他一眼:「你那时想对我『私自做什麽』时,我就稍稍闻到了『羞愤散』、『阴阳粉』和『半日癫』。我若到现在还不知你是个使毒的,我这医皇的号也乾脆不要了。」
月流星楞了下,那些东西可都在密不透风的瓶子里呢!是围绕在瓶口或是装毒粉时所稍微残留一些下来的吗?所以才被识破?况且他当时明明就只打算拿『半日癫』出来,想给她点痛不致死的教训罢了,她居然连当下他衣袖里还有的『羞愤散』和『阴阳粉』都闻到了。
「真是狗鼻子啊……」月流星喃喃。
冰心不满了:「应说我嗅觉灵敏。不过那也是我对这些毒物有一定辨识程度才认出来的。」
「所以说,那东西肯定在我这儿的自信也是……」
「那当然,我培植过,自然闻得出那花香。罗三少今早才从地下拍卖会拍下牠,牠待在钱袋的时间本就不长,现在一离开便恢复原来的芳香了。虽然你想用香囊隐藏,但那味道分明,你站在下风处时我一闻就闻出了。」
这哪是味道分明四字就可以辨别出来的啊……她明明还闻出了他身上的其他毒药毒粉。再者,他一抢到钱垠花,为了避免真有人闻出来而坏了他好事,在街上可是又多买了一串不同芳香味的香囊挂在身上呢!月流星愕然。
「不过就不知那位简姑娘,到底是怎麽断定钱垠花就在阿梓身上的?若真闻得出,应该是指在你身上才对。钱垠花还未完全受银钱薰陶,不可能提前闻出那股异香啊,钱袋里根本就没有牠。」
月流星回神,也感兴趣的道了声:「若不是她能未卜先知,提前就知道这事儿了,就是她心思细腻,眼力太好,现场每一位人的动向都看清了,这才误打误撞,把可疑的给指了出来。」
毕竟阿梓当初的惧怕表现太过明显了,一看就让人觉得不对劲。
冰心一愣,喃喃:「也不可能吧……那种剑拔弩张的场合下,若没十足的把握,能就这麽贸然站出来的吗……」
说是她未卜先知,冰心或许还能接受呢。不过不知为何,她身旁的那丫鬟倒是有股违和感,说也说不上来。
冰心还待细想当时情况,月流星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既然你对我这般好奇,不若猜猜我是江湖上哪号人物?」
冰心白了他一眼:「谁有那闲工夫对你好奇啊,我初入江湖也没多久,听到的传闻和消息又没有多少,你不自报就罢了,我是吃饱撑着还要猜你哪位?」
月流星了然,难怪这姑娘居然不晓得「月」的含意……明明就连京华楼客栈的那胆小掌柜都认得出的。虽然,那掌柜也是因为背後有江湖势力撑腰,这几年对江湖几大要事略有涉猎,也算碰巧知晓的。
但是,就这麽被人一桶冷水泼上的他也不想轻易罢休。
他紧追道:「你就猜猜嘛,我在江湖上可有一号名的,你既是擅使毒的医皇,就应该也听过我的号。」
看来若没猜出这厮的号,他便是不肯罢休了……
冰心无奈,看了眼他,忽然道:「你是那行踪诡异、从不露面的小毒王吧。」
「何以见得?」
这厮还来……明明都看见他嘴角那一笑了。
冰心无力续道:「毕竟你刚提到,与正派的逸水门立场有所不便,若不是私人恩怨,那便是走邪派一支的,故再怎麽知道钱垠花的作用,也不便用自己号上场。因此想藉着我这正邪两边都不站的医皇来入逸水门。你既对毒物这麽了若指掌,而江湖上有点名声的、能对得上号的可没有几个。我已见过毒婆李孟娘、毒君天香公子,也常被他们硬是齐名……」虽然她总是要求自己能和碧绿女仙一块儿的,但嘴长在他人身上,她也没啥办法。
看着月流星嘴角越发灿烂的笑容,冰心只好无奈的顺着他的意,继续道:「所以,你定是小毒王没错的了。」
「正解!」
月流星双眼闪亮到冰心都不忍直视了……这三岁孩子到底从哪来的?他母亲怎就不把他给好好栓在家里呢?放出来尽残害无辜……哀怨间,便听罗空恭敬道:已抵达逸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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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简单拜见逸水门少掌门,也就是罗字平大哥罗字清後,被客气引领至二长老罗浩海所在房间……更正,真正代表来访者的只有冰心一人,别说面摊脸拓和见到大场面就怯在一旁的桂严了,光是站最後边的月流星就双手放在後脑杓,视线往旁移,标准的一脸不关我事样,连个眼神或笑脸也不给。
这几人乍看下凶神恶煞和毫无所谓的样貌,哪像是来给人家作客的啊!不当作闹事或踢馆的被轰出去都还算好呢!没看见尾随着的罗字平那一脸戒备的样儿吗!
面上挂着金面具,本不适合走招呼代表或热络路线的冰心,眼见这群人这麽不给面子、这麽不看时机场合,只能无奈的让嘴角「充分」上扬,顾着礼节和那少掌门「说说笑笑」去了。
没办法,眼看这群人就这麽个样儿,只能暂时充作他们这队的代表了……
刻意落後残冰公子一步,并走在桂严身边的月流星,用手肘捅捅他,问道:「瞧她这热络样儿,和那家伙自来熟似的,一点也不像传闻中、戴着冷冰冰金面具的医皇形象嘛。」戴副金面具的她,不就是从不屑与人深入交往,故隐藏自己面容的吗?
虽然也有另则谣传,说是她生性害羞……但早跟冰心嘴上过了几回合的他,自然不会相信这麽肤浅又愚蠢的说法。在她身上,根本看不到半点害羞的字眼……
桂严悄声回道:「不呢,少侠误会了。走冷冰冰路线的从来只有咱们残冰公子……不过事实上他也真是这样性格的人物。」喃喃一会,便续道:「咱们小姐可不同,那是真真正正的人好心好。咱跟着小姐虽只有一段时间,但这一路上便见识了小姐的精湛医术和救死扶伤。不论男女老幼、贫富贵贱,只要是身患疾病受扰者,小姐既路过便不会袖手旁观,更常常不收费的替人看诊,至多也只让他们出些药材费,自个儿去抓药买药。」
语气到後来,都有些自豪了。
这仆从表面上,乍看下待他们小姐毫无恭敬之心,但骨子里倒是挺忠诚的嘛。月流星想着。
说是悄悄话,但对着有武的人来说并不算悄悄,除了走在前头、客气跟罗字清攀谈的冰心没怎麽听见外,便连跟在最後边的罗字平,都开始用着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一夥。後边一样跟着原先那四个跟班中的其二,罗空和罗深,只有前者一脸早就知情此事的样貌。
瞧着前头的冰心,月流星忽有感道:「如此,跟我还真是两极的人啊……」
桂严没听清楚,欲再开口询问时,已听到前方罗字清一声「请」。
冰心一夥被请进了罗浩海的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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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2018/07/14张贴,後续2018/08/06部分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