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想之时,愔愔注意到了冰心眼神毫无焦距。在她面前试挥了下手,她也只是微微抬头,想必是察觉到风,或是只看到影子的残余现象而做出的反射动作。
他低声惊呼:「你的眼睛怎麽回事?」
冰心苦着张脸,回道:「一但我身上的血渐渐流失,很多事都力不从心,就好像身体变得不是我的了……不听使唤就罢了,可能、可能还会令我五感消失吧,我现在就真的啥都看不见了,可能也会死了的吧。」她特别加重死这个字。
至於五感消失什麽的,冰心其实自己也不知道。
当然,冰心也没有把握这种事到底能不能被其他人接受,但此刻赌的是愔愔的善心,以及对自己的同情心,甚至是自己在这盼月谷里头的「不可或缺」性。
他会帮她的吧?他有能力,就会帮她的吧。冰心几乎是笃定的想了。
愔愔微愣,听了她说的这些发病状态,推想那麽现在的暧昧姿态也是情有可原,反倒是执着於这点的自己相当失礼。而且……
看不清楚对方神色,等了又等还是没听见愔愔答覆,原本对此事还稍稍乐观点的冰心都要恢复本来的悲观了。
这股沉默相当於拒绝啊……毕竟这种治疗方式还真极少有人能信服的,更何况是在这种输血行为并不大众化的时代。
冰心一急,眼眶都泛红了。
那失去血、失去所有行动的感触深刻烙印在心,她虽然没有记忆,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发生过这样的事,可脑中的「警讯」就是这麽告诉她的。失去意志、没有理性的自己,那後果会是很可怕的。
不管是陷入渴血状态,伤害周遭的身边人,还是就此昏迷不醒,最後连气息都消失……她两个都不想选择!更不想亲身体会!她不想现在就这样倒下,被人当作死亡,看是埋入土里或是火葬了事,她不想什麽都还没做,就这麽简单的沉眠在这个盼月谷里!
天下间知道这种状况、愿意相信她的也就只有魅古老大了。可她现在根本无法去想像魅古老大能够即时发现她这个危机,闯进谷里并扮演解救她的白马王子,这种机率根本微乎其微!
所以她只能倚靠现在!眼前就正好一个!
「你就信我吧,我……」
意外的,冰心满肚子哀求和决定死缠烂打的话语还没说到尽头,愔愔就突然打断,并快速允诺:「好,我信。」
看着一脸都要哭出来的冰心,原本就稍微动摇的心此刻真被打动了,看见冰心从原来神情的凝重,随後漾出了一抹松口气的笑容。愔愔柔声问:「你需要多少,推断得出来吗?」
只要一想到之前冰心的冒死相救,他就没有任何拒绝的可能。况且对他来说,冰心有这样的奇病也没什麽好纳闷的,立场上她是盼月谷族人,与常人不一般也是可想而知的。
终於得到首肯,冰心忙道:「一点点,不多、不多。人体的基本血液若以一百来算,失去了二十就会开始造成身体影响,以上次搂着你时的大概体重来估算,取十三分之一,那样数值是……」
看着她嘴里念念有词,忽然埋头在掌心上加减计算,虽有听进这些但却听不懂的愔愔,只是在一旁无奈苦笑。
没多久就听到她抱头惨叫:「啊,没有带那些器具!不算了不算了!愔愔,你信我的对不对!」她忽然再度紧张的抓着他的手。
起先被她这反应给吓到的愔愔,点了点头,但又想冰心看不见,便应了声。
「就凭感觉拿吧,我只要一点点就好,不贪心的……至少不会给你造成其他什麽不适的,我会斟酌点拿的。」冰心边紧张的说,边拿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可是碍於视线模糊不顺的因故,迟迟瞄准不到最佳位置。
冰心连手都在抖了,只要一想到划错地方,眼前的人就没了气息,她活了,他却死了,这是笑不出来的乌龙。
明明她之前的行动铁则是,一旦看准目标,就毫无任何迟疑、大胆预设规划的去得手。可现在呢?或许是看不准目标了,所以才突然在这种事情上退步吧。
愔愔摇头失笑,接了那把匕首,轻声道:「我来吧。」
不等冰心反应,那轻巧而未触及要害的一刀,就这麽简单的划开了那细白肌肤。
冰心愣看着,眼中残像满是那新鲜、缓缓流下来的血液,他们彷佛在自己瞳中跳跃、招引她、不断诱惑那般,她不自觉得口乾,舔了舔舌。
身子向前撑着,抬起头来,冰心的脸更是靠近愔愔那柔美白皙的颈子。她先是伸出粉嫩小舌轻舔那鲜血做试探,在感到愔愔身子一震後,冰心也确认了自己身体对这东西的渴望,接着再毫无客气的开始「补充」了起来。
为了获得新血,对冰心来说由嘴入内是最简便、最快速的方法了。
自温热的唇碰触到自己肌肤时,一股颤栗深深袭来,愔愔不由得退缩了下,彷佛是担心口中的猎物要逃离,冰心更是紧抓着不放,舌头轻舔周围,像是安抚他再等一会儿。似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也或许是以前跟在魅古老大身边索取时的习惯。
虽知道她的无心,但愔愔还是费了不少气力才稍稍克制那些忍不住的旖旎思绪。在她取食完自己所需的血液时,愔愔头仰天花板看,微微叹了口气。
这种状况若是被人给瞧见,或是传了个出去,他们两人谁都不用娶或嫁了。
正想到这儿,真是厄运应验,因仓促还没来得急关上房门的那位置,就传来了东西重重掉下的声音。
愔愔望去,眼前的人儿脸色苍白,低下头捡起那散落一地的肉包子。
「贝儿。」愔愔面带尴尬的开口。
听到叫唤,伊妃贝儿手下收拾东西的动作更加快速,不久後她抬起头来,也是一脸尴尬的笑道:「真是抱歉,因、因为小紫午膳没怎麽吃,所以我就把刚买回来的东西整理完……之後看到这一袋,呐,这些是她喜欢吃的,所以我才……」
一句话分了好几段,乾讲半天却迟迟不到重点,明显是故意为之,她是再拖延时间,或许也在等着对方的解释。
可冰心忙顾着补充自己体内的血液,完全沈浸在美好的鲜血需求里,硬是迟迟没去搭理她。
愔愔面有难色的看着这情况,伊妃贝儿的脸则是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白。
「我、我是不小心路过的,真抱歉打扰你们,那个,小紫……」她还想尝试着对冰心说些什麽,哪知对方还是一个应也不应。
薄雾渐渐蒙上眼里,伊妃贝儿哽咽道:「小紫……抱歉,打扰你们了!」接着转身快步离去。
不是不想要理她,只是愔愔实在不晓得该怎麽开口,也不清楚冰心的这秘密能够说上几分,索性不说。没想到却反造成了误会。
低头看了下还在专心补充血液的冰心,那眼眸黯淡,毫无丁点昔日的晶莹,分明是还没补充完成的阶段。这个时候的她怎麽会有时间回应伊妃贝儿呢……
揉了下额上穴道,正思考要不要起身去关门的愔愔,却被察觉到他轻微乱动的冰心给下意识紧紧抱着,好似要让他无法离开,继续为霸道的她提供这所需血液,不足不休。
这种像似猎者与被猎者的关系让愔愔感到一阵莞尔。
「你们在做什麽?」
「磅」一声,那深褐色药碗就这麽洒碎在地上,南宫磷黑着一张脸,面带狠色的问。
得了,三分之二的人都看见这一幕了,这门是铁定不用关了。愔愔叹气想,今日什麽日子呢……不就是个月底三十一吗?
冰心依然光喝着血,背对着门口和他,丝毫没做理会。
愔愔想开口解释些什麽,可是看了看自己身在冰心的床,衣衫不整,且对方还紧抱着他,加上现在两人这俨然暧昧的姿势,一副被人捉奸在床的感觉突然传来……刚刚是女的,现在是男的。诡异感顿时横生於心。
「其实……」愔愔才开口两字就词穷,这是以往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微皱着眉,暗忖自己明明什麽大风大浪都见过、都知道,甚至总能在最佳时刻,立即性的做出最快的反应和把那些难题给一一化解,但这种事情……却还是第一次遇见、第一次发生。
所以他呆楞楞的就跟个木头般,怎麽也不会处理。不,或许该说以他的立场,实在不方便、不适合处理。
看了根本不想解释,只顾着窝在愔愔身上亲吻他颈边跟他亲热的冰心,南宫磷的神色更是越来越狰狞,他根本不想听愔愔的解释,可是冰心又不愿意给他解释,於是他冷哼一声,甩袖离去,随後还识相的帮他们关门,省得哪个不长眼睛的人撞见这种事!
这关门的声响颇大,大到都快要把门锁给硬生生折断了。
又过了段时间,当冰心得到了足够的鲜血,终於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愔愔那白皙的颈子後,她先是对着眼前的他恍神了下,愔愔觉得好笑,虽然刚刚面临那般窘事,可是单看这样的她却还挺新鲜新奇的,於是也没怎麽开口打扰她。
直到一会儿,冰心的神智恢复了,理清思绪,外加想起刚刚发生的综合记忆……不管是前头的伊妃贝儿还是这後头的南宫磷,想起了这些,她脸色也变得更加复杂难看了。
什麽不好撞,为什麽偏偏就让他俩撞见这种事啊?唉,实在是让她头疼啊。
这可真是是惨了。
冰心的小脸都皱在一起了,苦得好似能滴出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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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冰心还是照样下厨,嘱咐过愔愔这件事是他俩秘密後,她也迅速各就各位,决定先解决眼前的摊子。
至於那缺血症事件,她是百分百不希望太多人知道的,没准大家还以为她是个怪物呢。所以这「另有隐情」一事,冰心想来个「完美的善意谎言」做结尾。
後来在厨房忙活着一番,就这麽到了一夥人晚餐的用膳时刻……
「现在这片气氛是……」傅子昇头冒大汗,面带尴尬发问。
现在除他自己和冰心外,愔愔、南宫磷、还有伊妃贝儿三人,都是一脸的诡异,尤其是後两人,他们神色更是低沉、难看得紧。
「哼,不如问问这盼月谷的主人吧。」南宫磷拿起古铜色茶壶倒茶,语带讽刺说。
愔愔不动声色的开饭,依旧如往常般,细嚼慢咽、优雅温婉的吃。而伊妃贝儿却是神情低迷,她沉默的低下头,不理不应,连桌上筷子动都没动。
来了来了,这猛烈的小火转眼间就要烧在她身上了。如果不把这引线给灭了,那今晚这餐大家谁也别想吃得痛快了!冰心暗忖。
在吃了碗内几口自己烧的饭菜後,「喀」的一声,冰心重重放下碗筷,果不其然吸引到了大家注意。
众人纷纷抬眼看她,因为她似有什麽重要之话欲说。
於是,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她环顾四周,当视线转到前方的伊妃贝儿和旁边南宫磷的身上後,冰心面带沈重的开口解释:「其实……今日下午那一事,你们看到的那一幕,绝不是心中所想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