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出发到现在,已经中午了,冰心感觉越来越不适。
今日是月底三十一号,有什麽不好兆头吗?其实她早上醒来时,还一度恍神,差点拌到椅子给悲剧了!
唉,有这麽一早就如此倒楣的吗……算了,甩甩头,暂时先不管那些了。
在买了一袋热腾腾的肉包子後,冰心回头正打算找伊妃贝儿,可不知道是那正中午的阳光太过灿烂耀眼,还是自己又恍神到什麽地方去了,因为回头那瞬间的景象,居然与刚刚看见的大有变化。
强光让她产生晕眩感,那制造出来的假象竟是如此逼真、清晰。虽然,明知道这是「假」的。
红色,冰心入目之处全都是红色。
被血所染上的这整个村子,视觉、味觉、还有触觉所吸收到的都是如此鲜明。那异样的感受让冰心心悸,接着胸口像憋着一团气而无处可出,胃里彷佛在搅动着什麽,她直难受的想呕吐。
尤其是在她看到地上倒着的一群又一群村民死屍,这种感受更是强烈。明明他们上秒还在街上跟小摊杀价、买食,或是大摇大摆游逛的。
那死屍中,有老有幼,有男有女,都沾满着血,瞪着惊恐的大眼,看着冰心。
所以这大片的血是他们的吗?不,一种直觉告诉冰心,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麽血的源头处究竟在哪里?怀着对眼前的疑惑,她浑浑噩噩,又踉跄的走了几步路,她循着左右观望,最後冰心终於找着。
她愣愣地伸出手掌,明明没有伤口,但却满是鲜红。
红色液体不断地正从自己手上缓缓流出,延伸到地上,开始扩散,渐渐染满了地上那些睁大眼睛瞪着自己、彷佛死不瞑目的村人,甚至整个村子……
一种恐惧在心中发酵,冰心惊愕的看着眼前这片「假」象。
「小紫?小紫?你怎麽了?」
伊妃贝儿的声音拉回她的意识,收起惊慌失措,冰心闭上眼睛连连甩了几次头,再睁开眼睛後假象果然消失,她迅速整理自己的情绪,尽量装出没事的笑脸来问:「你……买好了?」
「嗯。小紫怎麽了?从刚开始就在发呆,我喊你好几声了……」伊妃贝儿伸手摸在她的额上,继续说:「奇怪,没异常啊,可是你的脸色……怎麽这麽苍白难看。」
「可能太阳太大,我有些累了……我们赶快把正事办一办吧。」冰心苦笑说。
「也好,早些回去休息好了。」这一次是伊妃贝儿主动牵起她的手。
冰心起初想抗拒,想说自己才没这麽娇弱,可景象中的一片红色血腥又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索性闭起眼睛让伊妃贝儿牵着自己走了。
怎麽会这样?刚刚的……真的只是单纯幻象吗?不,不尽然。
这是身体发出的警讯,在告知她,若再不补充自己体内的「血」了话,後果将不堪设想。
此刻,冰心摸着自己头上早已结疤的伤口,坐在梳妆镜轻叹了口气。这样的认知是她心中的一大忧愁。
在采买一堆东西後,甚至买了个小推车,方便一个不懂武的瘦弱女人、和一个有武、但身体却不听使唤、使不上力的女人搬运这些重东西回谷後,剩下的伊妃贝儿自愿打理,冰心也就回房先歇息了。
这次重回盼月谷,牺牲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平白的流了堆血、以及身上的伤就是最好例子。冰心对镜中自己努力挤了挤脸。
这一年来,除了被魅古老大捡回去的第一个月开始莫名发狂後,其实都被他给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从没有受过这麽重的伤,自然更没有这再次发狂的例子。但想不到一年不如一年,现在居然这麽严重,连那让她胆颤心惊的惊悚幻象都出来了。
可见啊……已经到达了严重的「缺血状态」了,若不快点当机立断找个「人」来适时补充了话,那发狂後、失去「人性」的自己,还真有可能血染那片无辜的村子呢。想当初魅古老大在制服她时,也是费了不少力气。
而这「补血」的方法也是在那时候发现的。
所以现下最大的困难点就是……需找人补血,可这个人……该找谁来补才好呢?
南宫磷体内还有残余毒素,自然得排除。伊妃贝儿不懂武,又太纤细瘦弱了,一个没拿捏准她也危险,排除。那剩下来的就只有愔愔和傅子昇了。
撇开也不会武的愔愔,就找健壮的傅子昇吧,毕竟一个有练武底子的,可比一般的普通人还要来得强壮多了。
如果只是请他提供个一碗血……不晓得会不会接受呢?可是这又要怎麽开口啊?实话实说?让别人把她当怪物看待吗?
冰心一整个烦躁,不时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又不免叹了口气。
算了,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与其光想那些,还是先行动吧。先找找看傅子昇到哪里去了。编些谎话或几则故事来盖过去似乎也不是不可行。
纠结许久後,冰心终於决定。
她摇摇晃晃的走出房门,在廊下走道的转角就撞见了愔愔。
察觉冰心的脚步泛虚,愔愔关怀了几句:「怎麽了?今日这麽早回,发生什麽事了吗?」
以往冰心出外采买东西,至少得一个下午才回的。
冰心苦笑:「没事,只是外头太阳正大,弄得我晕眩的。」
愔愔体谅道:「那你早些回房内躺躺,今晚上的饭事我们自己处理就好,都不是孩子了。」
躺在房间内也只是做垂死挣扎而已,治标不治本的。冰心的笑容非常僵硬:「呃,我没事,只是我有事想先找找傅大哥。」
「傅大哥?他去桃花林还没回来呢。」
冰心听完苦着一张脸。
对啊,他今日去挖酒了,她怎麽给忘记了?可是是哪时候去的呢?怎麽不快点回来,有急事找他啊……非常急。越想越烦躁,冰心的脸色明显难看。
愔愔鲜少见到这样状态的冰心,以为是身体的关系,拉着她的手就往她房间的方向走去,边道:「你气色苍白无血似的,先回床上躺下吧,我略懂些医术,一会儿帮你开个补药,再让磷入洞谷找找看那些药材。」
听到那句「苍白无血」和「开个补药」,冰心不免心虚了下。可刚才好不容易才决定走出来的,现在却得马上回去,这都什麽事啊……一边努力调适好心情,冰心也就由着他拉进房间去了。
突然她一个脚步不顺,冰心栽在了愔愔身上,好在後方察觉慢下来的速度,回身就扶住了对方。
「看来真的很严重,失礼了。」
愔愔这麽客气说完,还不等她开口,就把冰心给打横抱起,面不改色的进了她的房里。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在愔愔把她给安置在床上後,冰心猛然瞪大眼睛,呼吸急促,紧紧的抓着他衣袖不放。手指竟有些微的颤抖。
开始了……身体一股无力感传来,是自己拼了命的稳住心神、费力挣扎才产生的小小抵抗,可是再这样下去也终归无用。
「紫……可还有事?」愔愔困惑,现在冰心的神情整个不对劲。
「好难受……好……痛苦……」吞吐着断续的字音,冰心眼神开始涣散。
「到底怎麽回事了?」愔愔反手帮冰心把脉,却丝毫没浮现任何症状,不由得也开始担忧。
「我、我懂医……我知道自己怎麽回事……」拉着愔愔衣袖,冰心奋力坐起身,现在她的视线里一片血色,什麽也看不清了,这是徵兆其一。她气息非常不稳,大口喘气的速度增多了,呼吸困难,这是徵兆其二。
「那这到底是怎麽回事?」看着冰心拉着自己袖子不放,男女有别,何况还是在床上,他索性想拿个椅子伴在她身边,却没料到想离开的这举动反刺激了她。
冰心不是施展不出力气,而是无法控制那力道,一下强一下弱的,原本只是想轻拉着愔愔的,却没想到反而把对方给拉上了床。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慌忙起来,又因视线不好而身体撞在对方上,因为看不清楚而又更加往对方拉近了距离,两人在床上的姿态俨然暧昧无比。
口上说不是故意,却越挨越近,愔愔哭笑不得,拿捏不准冰心在这紧要关头到底怎麽了。
现在状态如此糟糕,眼睛看不清,脚也站不稳,力气又是拿捏不住的。接下来还会怎麽样?该不会五感完全消失,真成个植物人吧?从没这麽体会「後面」事的冰心,不由得悲观猜想。
若真是这种结果也太悲惨可怕了吧!
不行,这最坏状况一定要避免!已经等不到傅子昇回来了,不如就直接眼前的人……冰心悄悄思量着。
「紫?」见到从刚刚开始就低头沉默的冰心,愔愔试探性喊着。
「愔愔,你信我吗?」不等他回答,冰心拉紧他衣裳,神色焦急的继续说:「其实我得了一种特殊少见罕有的病,叫做『缺血症』。人体内的血是可以循环再生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的血液流失後将无法再生,只能够倚靠他人的血液救治……只能另外补充。那是天生、无法根治好的。鸡鸭牛的血统统无效,我需要人血!」
「补充……人血?那该如何……」愔愔愕然的听完这消息,喃喃。
他看着紧咬下唇的冰心,可见对方是有多麽不愿意明说吧,正为难之间,冰心已然开始行动。
「就这样……」利用残余的视线,拉开了愔愔白衣蓝边的领子,完全不觉得距离亲密、气氛颇为暧昧的冰心,两眼发直的看着愔愔颈边,那是自心脏循环新鲜血液的第一地方——大动脉,也是储血量最多所在。
「紫,这太……」跟冰心的情况相反,注意到这种亲昵行为,以及对方猛盯自己的眼神,愔愔显得难为情。他是男人还好,可她是女人啊。
当初说的,以同居人的身份相处这一个月。
可有同居到这个地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