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乐，也就是我们的新任花子小姑娘，就这么牵着妈妈软软的手来到了商店街。走出住宅区，街道渐渐变得宽敞，也更热闹了些。走在商店街上，晓乐就被那种热闹而亲切的氛围吸引住了。之前从记忆里得知自己所在的城市叫清水。可惜除了东京、京都、神奈川、奈良、北海道这些地名，她对日本的地名并不熟悉。不过清水是个小镇这点倒是让晓乐挺喜欢。她就是在小城市长大的。像很多年轻人一样，她也曾热血十足地想留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可四年的求学生涯加上工作的那几年，她发现自己对繁华都市的热情消褪得很快。每每回到那个不算大甚至还有些脏乱的小城，她都觉得整个人像抛去了很多担子一样，倍感轻松。托科技进步的福，不管在哪都能随时与世界“联通”，所以在不在“世界中心”对她来说还真没有那么重要。住在小地方，散散步就可以到达超市菜场公园等等，路上说不定还能碰上几个熟人聊聊天，这实在是很舒服很治愈的事情。
这就是她喜欢的气氛。
便宜妈妈在鱼店和老板叽里呱啦地说着关于挑鱼的一切，晓乐则在一边满足着自己的好奇心。和中国菜市场完全不一样的摆设，带着日本特有的精致和舒适。哪怕是腥气满满，但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各式鱼类让她并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觉得新鲜又有趣。
“花子，花子！想吃小黄鱼吗？”
“诶？”晓乐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排排“坐”的鱼，就被叫到。还有点不太熟新名字，但好在她对便宜妈妈的声音比较敏感，及时反应了过来，然后她慢半拍地回复道：“不用啦！今天吃鳗鱼就好。”
“好吧。”妈妈点点头，又回头和老板交流。
“花子酱好像瘦了些？”老板一边包鱼一边随口问道，“今天有些安静，感觉像个大姑娘了哪。”
花子妈妈掩唇呵呵笑了几声，却又被老板前半句话挑起了担忧：“花子前一阵生病住院，胃口不是很好，又不想吃东西。这几天也都闷在家里不出门。好不容易今天愿意出来了。”她回头看着女儿似乎兴致勃勃的样子，有些欣慰，“看样子还是要让她多出来走走。今天花子就活泼多了。”
鱼店老板有些吃惊：“哎呀！那么严重啊？花子一直都挺健康的，居然都住院了？你怎么不早说？来，拿条鲫鱼给花子酱煲个鲫鱼豆腐汤吧，补补。”
“那怎么行呢。太不好意思了，多少钱？”花子妈妈连忙准备掏钱。
“不用了不用了，大家都邻居。我也算是看花子长大的，一条鱼算不上什么。收下吧。”老板强硬地把袋子塞到花子妈妈手里。然后他冲在正弯腰看龙虾的晓乐招招手：“花子酱！”
“是！”晓乐后来就把两人的对话当听力教材了，所以这时反应很快。
“花子还是元气满满的嘛！”老板被这中气十足的回话逗得笑了笑，和花子妈妈交换了一个眼色，“你也不用太担心，小孩子好得也快！你家花子底子可好得很。补补就好了。”他又朝晓乐招手，“来，花子酱，过来。”
晓乐仰头看着这个笑得和蔼的大叔。
“喏，这个给你。”大叔从柜台后面掏出一个小东西递了出来，“拿着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家太郎从东京买回来的什么巧克力。我和他妈又不喜欢吃这个。花子肯定喜欢，拿着吧。”
晓乐没有接，而是先看了看花子妈妈。
“这怎么好意思呢，田中老板。”花子妈妈试图推辞，但是盛情难却。于是她点了点头，示意晓乐接下。
晓乐伸出双手接过，诚恳地弯下腰，说了声谢谢，额外附送一个大大的笑容。
告别了热情的鱼店老板，晓乐牵着花子妈妈的手继续她们的买菜之旅。
也许是这种温馨让晓乐的心情好了许多，她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也许是正值学生放假的时间，上午的商业街也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但是一切都很整洁有序。
“花子很高兴吗？”一直关注着女儿的妈妈问道。
晓乐用力点头：“嗯！”。
闻言，花子妈妈眼睛眯成了条缝：“那暑假里花子常常和妈妈一起出来走走，好不好？”
“好！”多走走也能让她更快地适应这个身体。这样的感觉……或许她应该早点恢复花子的剑道课和芭蕾课？
八百屋、花屋……晓乐继续自己的现场教学，强化记忆。嗯，效果不错。然后是本屋（书店）、文房具店（文具店）、英会话（英语会话教室），レコーディングストーアー（唱片行）……等等，英会话？晓乐脚步一顿，眼睛盯住对面二楼玻璃窗上的三个大字①，脑海里蹦出来一个好主意。
“花子，怎么了？”牵着女儿的花子妈妈自然也停了下来。她顺着女儿的视线望过去：“花子，要不要去看看？”。
“要！”晓乐猛点头。
绘画教室在二楼。过了马路，她们正准备上楼，就看到一行人正从里面出来。
晓乐站在一边，打算等人过了再进去，却没想到一行人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对面那个脸色不大好的小女孩很吃惊地和她打了个招呼：“みぎわ桑？日安！阿姨，日安！”
哈？熟人？
晓乐心里一惊，面上也带了些许惊讶的情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倒是刚刚好。她对面的小女孩个子小小的，顶着有些可爱的娃娃头，倒是不难辨认：“樱桑？”
然后再看看其他人，她歪了歪头：“野口桑？”
另外几个老人她好像也认识，立刻鞠躬问好：“樱爷爷樱奶奶佐佐木爷爷日安！”另外一个看样子应该是野口同学的爷爷了吧，“野口爷爷日安！”
几个大人也互相打了招呼。
“你们怎么会在这？”晓乐和那位樱桑异口同声地问道。野口在旁边侧过身。晓乐余光瞥到，挑了挑眉。不过现在她没法分心。
樱小盆友好像找到了个救星，噼里啪啦地就开始说起了他们坑爹的经历。晓乐间或点点头，心中大定：幸好还是小孩子，用的词汇量不多，这些天的强化有些效果，倒不至于鸭子听雷。不过等她听明白了，就有些黑线：你们这样真的不是来搞笑的吗？她转头看了看野口爷孙俩，那位爷爷立刻来了句：“Ilovenoodle！”还活灵活现地给演出来了。
我喷！
晓乐没忍住，噗了出声。跟那位爷爷比了个大拇指，得到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和野口小姑娘有些奇怪的注视——虽然从她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表现出来的不是原身惯有的态度。她转头，对上那位个子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樱同学。
“みぎわ桑，你也是要去英语会话教室吗？”不等晓乐回话，那位樱同学就小大人似的耸肩加叹气，“你看，其实一点也不好玩。反正我是放弃了。下课还得来上课，我连作业……呃，这么难的事情太不划算了。我劝你呀，也好好考虑一下吧。外教刚刚说，要四五年才能和外国人正常对话呢。就算学了，也找不到外国人对话。还浪费钱。你说是吧，爷？”
“就是啊！maruko酱说得没错！”那位本来还面带沮丧的爷爷立刻跟打了鸡血一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佐证，“太难了！反正这情况我们是都不想学了。这把年纪了，也没必要。”
这话一说，就得到了几个人的一致赞同：他们不约而同地点头然后叹气。
佐佐木爷爷说：“是啊，折腾。反正我们也去不了夏威夷几次，真是没有必要。”
她也觉得是这样。晓乐内心无奈望天。不过野口那俩爷孙真像是来看热闹的。你看，野口又转过了头，肩膀微颤。嘛，看来是把她刚刚不花子的举动给忘了。
“对了，野口同学，那你们呢？”
“啊，我们不用学习啊。我爷爷英语说得很流利，我也没问题。”
“什么？”
一群人都惊讶了。
“那你们过来是干什么呢？”
野口很坦然：“说过了，我们就是过来旁听参观的啊。”
……她现在可以确定这爷孙俩绝对是来看热闹的。至于是不是看笑话……晓乐看了一下樱同学和他爷爷仿若遭了雷劈的表情，认为这个推断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又在记忆了找了下，嘿，好像这个樱同学是挺好玩的。
“啊，那みぎわ桑看来也没什么问题了。”樱同学颇为感慨。
晓乐想了一下花子的应对方式：“那当然！我肯定没问题的啦！我觉得自己完全不用四五年。”
对面的人看来并不意外她的回答，只是略带佩服地看着她：“也是。みぎわ桑你学习比我好多了。加油~”尾音一颤，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给那个Peter外教看看，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没错！みぎわ桑加油！”话音未落，晓乐就觉得自己在樱家爷孙背后看到了熊熊而起的烈焰。哈？加油干什么？
“……哦。”晓乐忍住了嘴角的抽搐。那好像也跟你们没关系？不过……
“谢谢。”
噗。野口爷俩笑过，看着应该是没什么有意思的了，也就告辞离开了。他们今天收集了很多笑料，目的已经达到。
“Gogo，笑子，let\'sgohome！”野口爷爷扭扭身子，带着肩膀不停抽搐的野口离开了。
“野口爷爷真厉害！”
“是啊，爷！要是我们也这么厉害就好了~”
樱家爷俩手牵手凝视着远方，目送野口他们离开。明明是上午，却让晓乐感觉他们的背景变成了远望夕阳。
我去！为什么她脑海里还蹦出来了那句诗“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②”？晓乐忍住扶额的冲动，她现在已经非常确定这对爷孙严肃脸耍宝的特质了。
她扯了扯妈妈的袖子：“妈妈？”
花子妈妈点头，跟另外几位大人寒暄了几句就提出先告辞要上楼看看了。互相道过别，晓乐往楼梯处走去。
“maruko酱，我们也回家吧。”
“好的，爷。”
一边上楼，晓乐还在想，maruko酱怎么那么耳熟呢？maruko，maruko，哟西！不就是丸子么！居然有人的名字叫丸子，还真是搞笑呢。不知道是肉丸子还是菜圆子了。虽然只是外号，不过樱同学的本名也很好玩，叫桃子。桃子丸子？水果丸子？小姑娘其实挺像跳豆的，个子小小，脸圆圆，眼睛也不大。晓乐这么想着，忍不住嗤嗤地偷笑。
不远的地方，樱小姑娘和爷爷奶奶说道：“我怎么觉得みぎわ桑好像变瘦了？”
——————————作者还是很多话————————————
①请参见第二期145集，我要去英语会话教室
②艾青《我爱这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