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大牢里,除了前方微弱的烛光外,只余窗边稀疏的一束日光落进。
石板上虽铺着稻草,在冬日里连暖和也称不上,滴滴的水声从牢狱深处传来,回荡在一方囚牢之中,更有种深渊的孤寂冷寒。
墙边斜倚一道身影,昏黑的视线中,唯有体态依稀可辨是个女子,纤细皓腕被粗重的手铐链住,铁链的另一端就在墙上,让她能活动的地方拘於方寸之间。
但她一点也不在意,没有愤怒咆哮、也未有嘤嘤泣泣,连即将入死的沉寂萧索也不曾出现。
乾裂的唇瓣早已失去当初的水润泽光,乾涸的褐色血迹未褪,新血又从伤口渗了出来,一身脏污不堪的单薄囚衣更添凄惨狼狈。
卿婉婉歪靠在石墙上,羽睫掀了又落,浑身只觉又冷又热,虚弱的连动一分都难。
……大概是要死了吧。
死了也好,自古胜者王败者寇,她输了就是输了──就算不甘怨愤,到如今又有何用?可笑她一心为家国,想保一家平安,反将自己送到虎口。
轻嘲讽笑,唇弧微扯,牵动裂口,血珠又涌。
还没自哀自怜够,门口传来一阵动静,她微抬眸,只瞥一眼就又笑了。
一路子三四个人,好大的阵仗。
看来是来了个好心的,不忍她在牢里死拖活磨,愿意给她一个痛快了,思及此,她缓缓坐直身子。
牢门被打开,领头的太监一副趾高气昂地站在她面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鄙视的眼眉俯瞰她。
她一派波澜不惊,等着内侍公公开口。
「陛下说了,他会念着姑娘万般好,也让姑娘不要恨他,都是姑娘的命。陛下还想着要全姑娘的好名声,只要姑娘喝下毒酒,便不追究姑娘之过。」太监捏着嗓子,端着蔑视的眼践踏着眼前的女子,那把尖利的语调偏要装出怜惜之意,倒显得十分不伦不类。
卿婉婉大笑。
笑得肺腑生疼,泪花滚落,因着身上多日低烧,生生把她的好嗓子给压得哑了。
恨他?他有什麽值得她恨的?他对她本就不上心,这杯毒酒,怕也不是皇上要让她喝的。
欲她饮下此酒的人是谁,她心里还没个数儿吗?
太监也不喝叱她无礼,只道她终究不知好歹,向身後使了眼色,欲让人押她喝下,就见她收拾笑声,撑起摇摇欲坠的身躯。虽已纤弱不堪负重,仍是直挺挺地站着。
一身傲骨尽显。
她伸出早已历尽风霜的手,淡道:「拿来。」
她肯乖乖喝下,自然皆大欢喜,宫仆连忙将酒杯递去,她只当杯中是美酒,豪饮入腹。
杯盏尽空,一滴不剩。
「不就是要我死吗?姑娘我何曾怕过,只是……娘娘此番手段不知皇上可知?」将酒盏放上托盘,她轻吐这句,惹得太监蹙眉。
「姑娘将死之人,还是不要妄议帝后。」
她冷挑眉,背过身去不看他。「酒已喝,滚吧。」
身後又是一阵动静,她闭了闭眼,看着窗外飘进鹅毛细雪,到底没有抬手去接。
互相都不上心,本来就是好的。
「虽然有些憋屈,但好歹能痛快的死……」她闷哼一声,嘴角流下乌黑的鲜血,双腿俱软,终是跪了下来。
──若有来生,只愿生得一副铁石心肠,冷眼看尽繁华浮生。
作者有话要说:
婉婉前世不白莲,因为被白莲害死才想变白莲的。不过最後可能还是无法进化成白莲吧XD
是作者任性想要标这样的tag~ヽ(゚∀゚*)ノ━━━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