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萧选生辰的前一夜,萧景琰独自坐在靖王府大厅里,整宿念念有词。
「殿下,文珏替您泡了杯安神茶。」萧景琰听见她入厅的问候只是点头,连正眼都没抬起来,文珏自行说着:「殿下是在担心明日陛下寿诞贺礼之事吗?」
「怎麽,你有想法?」
终於,他看向了她,这才看见她身後背着的弓。
「这把弓殿下看着如何?」文珏取下,递上,萧景琰接过後小心翼翼的抚着,突然有些讶异,愣是惊叹道:「这把弓,来头不小吧?」
「殿下真是好眼力,这把弓是边境猎王啸然的爱弓,啸然届年七十六,早已不在林野间盘旋了。」
萧景琰浅笑,「这把弓如若不是好弓箭之道的人肯定不认得,你也练弓?」
「皮毛而已。」文珏心虚回覆。
要论,女孩子欲拉起弓弦实属不易,刚开始练武哪会儿实在讨厌弓箭,好险,後来师父林燮也不强迫,所以穆毓翡对於弓箭实在不在行。
微一抬眸,萧景琰又问:「那你知道,关於这把弓的故事吗?」
也许是试探、也许是期待,那段穆王府的故事,文珏是不是刚好也知道呢?
然而,这头的文珏立即笑着点头,毫无防备与思虑,说起那段引以为傲的过往,这些都是穆深告诉她的。
「当年南楚来犯,我国大军虽实力坚强,那时却寡不敌众,要不是当时啸然前辈碰巧经过战区,举弓射下虎令侯宇文修染引以为傲的十棒槌,可能大梁如今就得归顺於南楚了,也是因为如此南楚才以质子为条件换得两国均安,啸然前辈如此行侠仗义,这段神话至今都还在各个战场流传。」
当年领三万骑兵击退南楚十八万大军的主帅便是穆深,也因为这件事,穆深才和啸然结为朋友。
点点头,萧景琰自然也知道,看着掩巾下若隐若现的微笑却感到不解,「啸然前辈的弓可想而知的难得,你是如何让他割爱的?」
被他盯着看的文珏这才记得紧张,抿唇道:「我的师父与啸然前辈有些交情。」
「这麽刚好?」他说。
文珏没有回应,直视着他,更是没有躲避目光。
萧景琰没有从文珏的眼睛得到答案,只好继续说下去:「据我所知,啸然是云南人,而且和云南王交情甚深。」
文珏语气坚定,「是吗?可是我的师父并不是云南王。」
他接着追问:「你明明就是北方人,为何打的结是南方结,拿的弓也是南方弓?」
深深吸了口气,文珏好看的眉眼全都皱在了一块儿,「殿下到底想要说什麽。」
「你什麽时候能把掩巾拿下来让我看一看。」
说着这句话的萧景琰内心是有着期盼的,他知道她的脸上有伤,但萧景琰从来不是注重皮囊之人,他就只是想看一看而已。
但,这对於文珏来说,却是一件永远都无法为他达成之事。
这句话问的她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应⋯⋯
下一瞬,开口的文珏这样说道:「殿下,文珏对您绝无二心,还请殿下能够相信文珏。」
激动的她语气略带抖音,双膝应声跪下,磕出好大声响,听的人都疼。
这头的萧景琰明显被文珏这麽大动作给吓着了!
歛下目光,萧景琰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她的跟前,轻声道:「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你快起来吧!」
微微弯下身子,萧景琰伸出他厚实的手掌,等待文珏也把手伸向他,却不然⋯⋯
文珏扶着地板,自己站了起来。
厅中一片寂静,气氛有些尴尬。
萧景琰先开了口:「这把弓很好,谢谢你的用心,就拿它来献给父皇吧!」
文珏低着眉眼,回道:「殿下客气了。」
「没事了,早点下去休息。」
「文珏告退──」退了三步的她转过身子,却在未踏出门槛前,身後的萧景琰再度出声叫住了她,带着冰冷的语气,文珏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听见他平静地说:「我总觉得你和苏先生一样,有很多秘密。」
文珏扬起嘴角,「殿下不也是有很多秘密的人吗?」
「但你的秘密比我的秘密诡谲多了,对吧?」
这句话无非是最伤人心的,属於她的秘密,只是为了守护萧景琰,却是换得他的『诡谲』二字。
无可遏止,她的眼泪使得她不能回头,踩着急忙的脚步走出了大厅。
还未回到厢房前,文珏便已泣不成声,又更何况是进房後关上门的她⋯⋯
这一夜,萧景琰没有睡,他靠在与文珏共用的那面墙,静静地听着她的哭声。
一夜无眠的萧景琰在忏悔,也许今晚最後一句话,是自己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