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热闹的街头,忽然有个地方,空了一块,人潮像摩西过红海,自动绕道,空出一块地。
杜丹才感到奇怪,怎麽大家都改了个方向走?一眼望去,就见到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跪在街上,身前一块木板,上头写了些字。她靠近一瞧,才知道是要乞钱办丧的。
要近年,大喜庆的,瞧见这事,大夥都不愿沾染了秽气,就见这两个孩子跪在那,不只没人上前帮忙,都还避得远远的。
杜丹见他们身前有个缺了角的破碗,里头才见二文钱,心里也是一酸,她还没来得及掏钱呢,就被一旁的人拉了把。
「娃儿,别过去了,咱们要过年呢,碰这事秽气。」拉她的是位大婶。
杜丹心里不太高兴,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跟对方说。
「这位大妈,不要紧的,咱心正,啥也不怕。」
「这可不是心正便罢,就怕冲了煞,要衰。」那位大婶皱着眉,硬是将她拽走。「娃儿,咱瞧你这身,也是好人家的孩子,这好人家里更重这些,只怕你真帮了,被家里人瞧见了要挨责骂……」
「大妈,咱家没人的。」杜丹硬是扯住了这位大婶要将她拉走的行动,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咱不过孤女,就要冲了也冲自个儿一个,况且天老爷在看,这是行善事,无碍的。」
她微笑道,也不管那大婶不相信的表情,转身便回到那木板前,绕过了那碗,直接在跪着的两个孩子前蹲下了。
其实说是孩子,但跪着的这两个,一男一女,年纪看来已有十四、五六,都比杜丹大。
跪着的两人头垂得低低的,见到双小巧漂亮的鞋子出现在跟前,又听见叫唤,这才怯怯地抬起头来。
「您两家里可还有其他人?」杜丹蹲在两人身前,抬头问。
男孩女孩见到这麽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小娃娃,竟蹲下来同他们问话,神情皆有些惶恐,但见杜丹表情和气,男孩提了胆子,硬着头皮回了。
「咱家还有个弟弟。」
「几岁呢?」
「八岁。」
「您母亲呢?」
「咱娘前些年早爹爹去了。」男孩说这话时声若蚊蝇。
「那您家就您三孩子啦?平日可过得?」杜丹蹙了蹙眉。这父母双亡,留三个孩子能撑起家里吗?
原本没吭声的女孩,闻言急忙抢话道。
「可以的,可以的,咱在家里种些菜,哥哥随着咱村的明叔去打猎,偶尔能分到些肉食,皮毛卖了也能分得几个钱,咱也在村里干些零活,去收收菜果,弟弟也能帮忙,过得去的……就是这爹爹的钱……」说到後来,女孩又低下头去,举起那脏兮兮的衣袖飞快拭泪。
杜丹明白了,这家是真有急用。
「您这操办需要多少钱呐?」
「方道长说,那最差的薄棺也得要五银钱,要诵经做法事,得要再加三银。」
这儿的一银莫约是一百五十到一百八十大钱。以八银来算,至少是一千两百大钱到将近一千五百大钱。这数目,正好能掏空杜丹的所有积蓄。
「咱们在村里得了许多人帮忙,共凑得了二百三十钱……咱想就算没请道长做法事,至少也得给爹爹买只薄棺,要不只有那草蓆一卷……将来在地下也……也睡不安稳……」说着说着,那男孩也掉泪了,但他低着头,硬是不教人看了自己模样。
杜丹听了心情也不好。
她想到自己上辈子遇上那炸弹一炸,也不晓得有没有能留个全屍。虽然就算有全屍最後肯定也火化掉了,但心情总是不太好受。
她只犹豫了几秒,便从怀里掏出了自己这趟出门剩下的所有钱。
「咱身上钱不够呢,您俩先收着,若是这两日还凑不到五银,您俩再到城外东南那的蒋府找我,我叫杜丹,在蒋府里头做事的,叫门前哥哥替您俩叫一声便行。」
她边说,伸过去抓住了那女孩的手,将剩下的十多钱全塞进她手中,轻轻一握。
兄妹俩眼神尽是不敢置信,接着是狂喜,他俩急急地给杜丹磕了头,直道谢。
「唉唷,两位哥哥姐姐别这样!咱年纪小,您俩是要给我折寿呀!」杜丹赶紧扶住两个都比她高大的孩子,嘴上嚷道。
其实杜丹心情不是挺好,这笔钱对她也是笔大数目,偏偏她遇见了,良心上没办法不帮忙,但想到两年积蓄一夕间就要花掉,心里加减还是有点懊恼,两相冲突下,就有些小矛盾,这被人这麽重谢,还不别扭死她,与这兄妹说了几句话後便匆忙闪人。
没一会儿,她和东方穆谨几人遇上了,再次归队。
「买了啥?」
杜丹掏出了一个打挺漂亮的绳结,还有一根木棍来。
秋落当场不客气地大笑。
「尽买些什麽玩意儿!」
杜丹有些脸红。「可以送人呐……」
「那木棍便罢,这结是同心结,你送谁去?」向晚也吐嘈她。
後来杜丹才知道,原来这同心结是送心上人用的,听了解释,她一脸囧样。
「……罢了罢了,我自个儿摆房里不行?」反正就当摆饰,要不她就把结给拆了,叫人另外教她打别的,或是拿去绑她头上两颗包子。
瞧她脸气嘟嘟的,几位爷都笑了,没再寻她玩笑。
市集一时半刻还逛不完,他们往回走,打算寻一酒楼,上去歇歇。但走没几步路,就听见前方传来嘈杂声,方才空旷冷清的一小块空地,现下成了一片热闹。
杜丹听见隐约传来的叫骂,心里觉得不好。也没管身边几位爷,便迳自往前跑,硬是挤进人群里。
「谁准你们在这乞钱了!要过年的,咱上街沾个喜气,全被你两贱丫给沾了秽气!」
包围圈中,就见刚才那对兄妹被几个大男人包围在中间,那块写了字的木板被踢到了一旁,用来乞钱的那碗也已被砸碎,碎成一片片地散落在地上。
那对兄妹吓得死命磕头,猛赔不是。「大爷,对不住呀,对不住!咱等立刻走,立刻走……」
「走?让你丫沾了秽气能让你俩走?!咱回去要是有个啥闪失,叫谁赔去!」
「大爷,对不住呀大爷,咱爹爹走了……」
「管谁走了!你全家走了也不关咱等的事,谁让你进城给大家倒霉运的!」
此话一出,就算一旁观众对那两孩子的遭遇有同情的,也不免朝他们丢去怪罪的眼神。就是呀,再怎样都是要欢喜过年,要是被冲撞出了事,要找谁赔去?
「要我说,你两个就给咱几位爷赔个压惊钱,就算了这件事,要不就报官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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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热闹的街头,忽然有个地方,空了一块,人潮像摩西过红海,自动绕道,空出一块地。
杜丹才感到奇怪,怎么大家都改了个方向走?一眼望去,就见到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跪在街上,身前一块木板,上头写了些字。她靠近一瞧,才知道是要乞钱办丧的。
要近年,大喜庆的,瞧见这事,大伙都不愿沾染了秽气,就见这两个孩子跪在那,不只没人上前帮忙,都还避得远远的。
杜丹见他们身前有个缺了角的破碗,里头才见二文钱,心里也是一酸,她还没来得及掏钱呢,就被一旁的人拉了把。
“娃儿,别过去了,咱们要过年呢,碰这事秽气。”拉她的是位大婶。
杜丹心里不太高兴,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跟对方说。
“这位大妈,不要紧的,咱心正,啥也不怕。”
“这可不是心正便罢,就怕冲了煞,要衰。”那位大婶皱着眉,硬是将她拽走。“娃儿,咱瞧你这身,也是好人家的孩子,这好人家里更重这些,只怕你真帮了,被家里人瞧见了要挨责骂……”
“大妈,咱家没人的。”杜丹硬是扯住了这位大婶要将她拉走的行动,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咱不过孤女,就要冲了也冲自个儿一个,况且天老爷在看,这是行善事,无碍的。”
她微笑道,也不管那大婶不相信的表情,转身便回到那木板前,绕过了那碗,直接在跪着的两个孩子前蹲下了。
其实说是孩子,但跪着的这两个,一男一女,年纪看来已有十四、五六,都比杜丹大。
跪着的两人头垂得低低的,见到双小巧漂亮的鞋子出现在跟前,又听见叫唤,这才怯怯地抬起头来。
“您两家里可还有其他人?”杜丹蹲在两人身前,抬头问。
男孩女孩见到这么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小娃娃,竟蹲下来同他们问话,神情皆有些惶恐,但见杜丹表情和气,男孩提了胆子,硬着头皮回了。
“咱家还有个弟弟。”
“几岁呢?”
“八岁。”
“您母亲呢?”
“咱娘前些年早爹爹去了。”男孩说这话时声若蚊蝇。
“那您家就您三孩子啦?平日可过得?”杜丹蹙了蹙眉。这父母双亡,留三个孩子能撑起家里吗?
原本没吭声的女孩,闻言急忙抢话道。
“可以的,可以的,咱在家里种些菜,哥哥随着咱村的明叔去打猎,偶尔能分到些肉食,皮毛卖了也能分得几个钱,咱也在村里干些零活,去收收菜果,弟弟也能帮忙,过得去的……就是这爹爹的钱……”说到后来,女孩又低下头去,举起那脏兮兮的衣袖飞快拭泪。
杜丹明白了,这家是真有急用。
“您这操办需要多少钱呐?”
“方道长说,那最差的薄棺也得要五银钱,要诵经做法事,得要再加三银。”
这儿的一银莫约是一百五十到一百八十大钱。以八银来算,至少是一千两百大钱到将近一千五百大钱。这数目,正好能掏空杜丹的所有积蓄。
“咱们在村里得了许多人帮忙,共凑得了二百三十钱……咱想就算没请道长做法事,至少也得给爹爹买只薄棺,要不只有那草席一卷……将来在地下也……也睡不安稳……”说着说着,那男孩也掉泪了,但他低着头,硬是不教人看了自己模样。
杜丹听了心情也不好。
她想到自己上辈子遇上那炸弹一炸,也不晓得有没有能留个全尸。虽然就算有全尸最后肯定也火化掉了,但心情总是不太好受。
她只犹豫了几秒,便从怀里掏出了自己这趟出门剩下的所有钱。
“咱身上钱不够呢,您俩先收着,若是这两日还凑不到五银,您俩再到城外东南那的蒋府找我,我叫杜丹,在蒋府里头做事的,叫门前哥哥替您俩叫一声便行。”
她边说,伸过去抓住了那女孩的手,将剩下的十多钱全塞进她手中,轻轻一握。
兄妹俩眼神尽是不敢置信,接着是狂喜,他俩急急地给杜丹磕了头,直道谢。
“唉唷,两位哥哥姐姐别这样!咱年纪小,您俩是要给我折寿呀!”杜丹赶紧扶住两个都比她高大的孩子,嘴上嚷道。
其实杜丹心情不是挺好,这笔钱对她也是笔大数目,偏偏她遇见了,良心上没办法不帮忙,但想到两年积蓄一夕间就要花掉,心里加减还是有点懊恼,两相冲突下,就有些小矛盾,这被人这么重谢,还不别扭死她,与这兄妹说了几句话后便匆忙闪人。
没一会儿,她和东方穆谨几人遇上了,再次归队。
“买了啥?”
杜丹掏出了一个打挺漂亮的绳结,还有一根木棍来。
秋落当场不客气地大笑。
“尽买些什么玩意儿!”
杜丹有些脸红。“可以送人呐……”
“那木棍便罢,这结是同心结,你送谁去?”向晚也吐嘈她。
后来杜丹才知道,原来这同心结是送心上人用的,听了解释,她一脸囧样。
“……罢了罢了,我自个儿摆房里不行?”反正就当摆饰,要不她就把结给拆了,叫人另外教她打别的,或是拿去绑她头上两颗包子。
瞧她脸气嘟嘟的,几位爷都笑了,没再寻她玩笑。
市集一时半刻还逛不完,他们往回走,打算寻一酒楼,上去歇歇。但走没几步路,就听见前方传来嘈杂声,方才空旷冷清的一小块空地,现下成了一片热闹。
杜丹听见隐约传来的叫骂,心里觉得不好。也没管身边几位爷,便径自往前跑,硬是挤进人群里。
“谁准你们在这乞钱了!要过年的,咱上街沾个喜气,全被你两贱丫给沾了秽气!”
包围圈中,就见刚才那对兄妹被几个大男人包围在中间,那块写了字的木板被踢到了一旁,用来乞钱的那碗也已被砸碎,碎成一片片地散落在地上。
那对兄妹吓得死命磕头,猛赔不是。“大爷,对不住呀,对不住!咱等立刻走,立刻走……”
“走?让你丫沾了秽气能让你俩走?!咱回去要是有个啥闪失,叫谁赔去!”
“大爷,对不住呀大爷,咱爹爹走了……”
“管谁走了!你全家走了也不关咱等的事,谁让你进城给大家倒霉运的!”
此话一出,就算一旁观众对那两孩子的遭遇有同情的,也不免朝他们丢去怪罪的眼神。就是呀,再怎样都是要欢喜过年,要是被冲撞出了事,要找谁赔去?
“要我说,你两个就给咱几位爷赔个压惊钱,就算了这件事,要不就报官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