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我准时起床梳洗,换上道服,吃完早餐,前往城匽高中。
今天是和舜安高中的交流赛,虽然莫天寒没有明确表示,但大家都知道这场战役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就连有些仇视他的我也认真起来。
「每个人都必须下场对打,按照色带等级出场,叶雨见第一、我最後。」身穿洁白道服、腰系乌黑色带的莫天寒,镇重地向已穿上护具的社员们宣布,「等会儿舜安高中来之後,大家务必保持礼貌,比赛时也尽力做到最好,别丢城匽的脸。」
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排成一列的整齐队伍。领队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孩,年纪和我们相仿。
「你们好,我是白漾漾,舜安高中跆拳道队的经理。」女孩嫣然一笑,朝我们微微颔首。
她稍微环顾四周,脸蛋精致得像洋娃娃,我却捕捉到她眉目一瞬间的冻结,但来得快去得快,在我回神过来前早就恢复成空灵柔和的表情,彷佛方才的一愣只是海市蜃楼。
「很高兴能受邀来城匽高中进行友谊赛,在我身後的是本校选手,我已按照贵校列出的色带和重量级拣选适合的人选。」白漾漾指向身旁系着黑带的高壮男生,「这位是队长,方泰。」
「自我介绍就免了,直接开始吧。」冷淡的声音自身後扬起,语气比以往还要来得低沉,如严冬中冷冽刺骨的寒风。
我转头看着今天的莫天寒,只觉得纳闷,平常跩得要命,即便正经,也不至於如此冷漠。
到底为什麽?应该不会是太紧张吧?
「叶雨见,你第一个。」说完,他便领着其他队员靠往墙边坐下,并简单指示舜安的选手坐在道场另一端,徒留我一人傻愣愣立在原地,随时都要沉入包围我的视线中。
「那、那个,我现在要干嘛?」我一身冷汗,想到待会儿人生的第一场战役可能惨不忍睹,我就害怕得发抖、结巴。
一瞬间大家都没说话,我看见莫天寒向对面挑眉,白漾漾急忙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们学校没有白带的成员,所以……」
「那你下场。」莫天寒冷冷地说,不留余地。
刹那间,所有人憋住呼吸,疑惑地看着他。
白漾漾销魂的大眼紧攫住莫天寒,仿若要穿过他的身体,解读他内心最深层的想法。最後她微蹙眉头,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恭命不如从命。」
白漾漾,身高足足高我半颗头,飘逸的及腰长发披在身後,抬头挺胸向我走来。她没有穿道服,只穿了件简单的T-shirt和运动短裤。
「可漾漾姐是黑带二段,这样好吗?」我听见对面一位蓝带男生询问方泰,而方泰只是耸了耸肩,不在意地说,「漾漾,你别太认真。」之後带着关切的眼神温柔说道,「还有,你没穿护具,小心点别受伤了。」那眼神我见过,是贺风见平常担心我时流露的眼神。
「开始吧,小虫子,你去当裁判。」莫天寒打破道场仅存的一丝温馨,顺便提醒我,「不要害怕,把你这几天的所学全发挥出来就够了,然後,」他顿了顿,「你也要小心点。」
我朝他点点头,但内心恐惧的浪潮不停袭卷而来,我僵立在白漾漾面前,盯着她的大眼,直觉告诉我她和莫天寒原来是认识的,且并不只是普通关系。
不过,为何你们的私人恩怨要由我来承担?
我欲哭无泪地在内心疯狂呐喊,只求今天能平安无事地回家。
我迷迷糊糊敬了个礼,在一阵恍惚中开战。
「集中注意力!观察然後攻击!」莫天寒在场边大喊,同时,方泰在对面紧盯白漾漾,「防守就好,别受伤最重要!」
我在内心下了一百万个决心,决定不管怎样都要豁出去。反正都必输无疑了,那麽就输得好看一点,否则又要招来臭社长的冷嘲热讽。
前踢、侧踢、旋踢、下劈、後踢,这两个多月来我只学了这五个基本动作,那麽就将这些发挥到淋漓尽致吧!
「喝——」我率先发动攻击,并且不忘小虫子的叮咛:气势不能输。
我响亮的「喝、喝」声充斥整个道场,但每一记攻击都被轻易挡了下来。白漾漾左手一挥,便化解我的旋踢;右手一举,便挡下我的下劈;轻轻往後跳,便躲过我的前踢;身子向旁一倾,便闪过我的侧踢;双手随便一拨,便推开我的後踢。一切如反掌折柳般容易,我则像被耍得团团转的小老鼠,徒劳无功地乱动乱叫。
哼!管他的!丢脸什麽的我已经不在意了!反正我就是要叫得比谁都大声!
我继续「喝、喝」的叫,叫到喉咙沙哑仍不停歇,白漾漾带着玩味盯着我,随即抬起右脚,在空档朝我舞来。
没错,不是「袭」来,而是「舞」来。
像芭蕾舞者,脚轻轻松松抬到头顶,轻轻地点了我头一下,随即是小虫子高喊的:「舜安高中,二分。」
接下来,在我还没意识过来之前,比赛已不痛不痒的提早结束。白漾漾率先取得二十分,而我毫无意外停留在零分,这在跆拳道界代表双方实力相差过於悬殊,故以提早结束比赛因应。
下场时,我满身大汗、气喘吁吁,而对面的她,仍面不改色、从容如初。
我摇摇晃晃对着莫天寒和其他社员傻笑:「对不起,有点丢脸,但我真的尽力了。」
「小雨你超威武!有你那几声『喝』就够惊人了!」杨凡递给我一壶水,并伸出手和我击掌。
大家没有怪罪我,反而给我大大的鼓励,连我都觉得自己刚才真像勇敢的战士。
「输了还这麽开心?」莫天寒似笑非笑地揶揄,但眼里透出对我的肯定,「没有绑手绑脚、畏畏缩缩,这是好事。快去喝水擦汗吧!」
大家轮流上场,虽然受到我不屈不挠的意志力鼓舞,人人使出浑身解数,但场场仍然惨败。而其他人可没我这般好运气,对方各个毫不留情地攻击,打得我方哀嚎连连。虽说如此,每个人回来时都和我一样戴上满足的笑容,而莫天寒竟然越看越开心,先前的阴霾一消而散,眼底漾起欣慰的笑。
「呐,毛巾。」在跆拳道界阶级最低的我则负责递毛巾、水,必要时还要用烂技术帮社员捏腿、揉臂、搥背。
我突然觉得跆拳道社不再只是个社团,而是个大家庭,彼此扶持、加油打气,输赢是其次、爽快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