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谷涵冷冷的看着眼前一幕,曾几何时情势演变至此,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他的公主吗?
他知道凌靘瑶有事瞒他,而且定与她的侍女美月被交付的任务有关。
「这里应该可以了,你说吧!」
凌靘瑶看了四下,她已命聿谷涵不准跟,这里也四下空旷,聿伶儿应该没有躲藏的地方。
而平常没个公主样,喜欢爬到树上乘凉的她,竟忽略了上方遮荫的乔木。
「昨夜……失手了。」
聿谷涵静静的守着,那两人自以为处在僻静之处,便四下无人吗?竟如此放心的对谈着。
昨天靖翠殿闯进了刺客,连不疼爱凌烨姬的凌王都震怒,王宫里进了刺客是大事,便下令严加防守。
聿谷涵不想证实的,但听到美月这麽向凌靘瑶禀报,那证实了他的怀疑,刺客果然是凌靘瑶所派。
他的公主变了,怎会交付美月如此狠毒的任务?
这个美月一直只是一般侍女,而且在璞和殿也已经当了三年的侍女,最近却突然受了凌靘瑶重用,而且办事好像还真的很牢靠。
不过……遇到了聿伶儿,还是吃亏了。
「你,枉费我如此信任你!」凌靘瑶一听大怒,虽然这事在王宫里传了开,但凌王怕凌靘瑶担心受怕,所以没让人把消息传进璞和殿,凌靘瑶一早没听到消息觉得疑惑,才命美月去查。
美月被凌靘瑶一喝,跪地告饶,也连忙解释了原因:「靖翠殿里有暗伏,那些刺客全被歼灭了。」
其实凌靘瑶并不真的在意凌烨姬的存在会威胁到她的王位,但实在也看不过凌烨姬一个失宠公主却总是端着她那高贵不可侵犯的仪态,想教训她。
此时,一直总在身边无言的侍女们,有一个却上前献计了,她便是美月。
美月告诉她,凌烨姬心机深沉,唯有把一个人给压到了底,让她断了气、死绝了,才能保证这王位不会被她所夺,日复一日、计复一计,让凌靘瑶渐渐被她所说服,起了杀凌烨姬的心思。
可第一次下杀手,却失风了。
「凌烨姬本不受宠,父王不可能派了暗伏,但聿亟琌不在,谁有这本事?」凌靘瑶细思,聿亟琌他虽贵为将军,但他麾下的亲卫军在外打仗,王宫里的禁卫军是父王的人他也调度不了,能掌握的人不过他的一双弟妹,聿谷涵都是守在她身边的这她清楚,但聿伶儿呢?
「或许聿亟琌将军留了暗桩。」美月只能这麽怀疑。
「这事我会查,你派的人可安全,这事不能泄露。」
「杀手都被歼灭了,没有活口,而出面买凶的人,是奴婢的亲族兄长,奴婢信任他,而且他正想着为二公主做事,他日可以飞黄腾达,更不可能背叛二公主。」
「那好,暗杀的事暂且压下,现在整个靖翠殿必定有了戒心,得手不易。」
「奴婢明白。」
「先退吧!」
看着美月告退,凌靘瑶凝望四下,聿伶儿本就来去无影,会不会这几个月来,她根本不在她的身边,是在保护凌烨姬,这四下看来不能躲藏,於是她扬了声:「聿伶儿!」
凌靘瑶等着,但由顶上乔木翻下的身影,却不是聿伶儿,而是聿谷涵。
凌靘瑶看着半跪在她身前应命的聿谷涵,有保留的问着:「你……在上头多久了。」
「这阵子微臣都暗中保护着二公主。」
他不以名字自称了,也改称她二公主,这是什麽时候开始的?凌靘瑶被野心、恶意蒙了眼、摀了耳,竟是现在才发现。
「所以方才的,你全听见了。」
「二公主希望微臣不要听见,所以微臣听不见。」聿谷涵握起拳,再不愿,她都还是他的公主,他……只能服从。
「你……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还是忠於我的?」
「此生不变。」
凌靘瑶不能说没有感动,尽管她已对纪谨绍生了好感,但心中,还是隐隐的在乎着聿谷涵的。
「聿伶儿呢?我喊的是她。」
聿谷涵不想让大哥及伶儿遭罪,最後承担下来了:「大哥出征时,伶儿便被我派去保护大公主了。」
「你!你竟自作主张,还坏了我的计划!」
「璞和殿守殿由微臣调度,目前守备充足,所以微臣便把伶儿调了去,那是为了安大哥的心的调派。二公主没给微臣命令,告知有计划进行,否则微臣会立刻调回伶儿的,伶儿她去得也不甘愿,若二公主不悦,微臣立刻将她调回。」
「她不甘愿去?」
就知道以现在的二公主的心性,必是多疑的,聿谷涵怎能不为伶儿留退路:「那是自然,伶儿是璞和殿的人不是?」
「不用调回来了,届时出了事,我大度的让聿伶儿去保护她,正可为我脱罪。」
「微臣明白。」
「以後你不用暗中保护我,就留在我的身边,有事讨论,也无需回避了。」
「是!」
得回了聿谷涵,凌靘瑶脸上尽是得意的笑,她领着聿谷涵走回主殿,心里想,她如今拥有这些足以办事的人,凌烨姬如何比得上她,在外,她可还有一个纪谨绍是贴心人啊!
凌烨姬就算要防,也防不了她。
想到纪谨绍,凌靘瑶脸上的笑转为娇艳酡红,都快半年了,他快回来了吧!不知怎麽着,她居然会这麽想他,想念他用他尔雅的笑、温润如玉的声音,对她诉说着甜言、道尽了蜜语。
被凌靘瑶遣退的美月,在半路上被扯进了林子里,立刻被摀了嘴禁了她的声,直到来人说了一句:「别出声。」美月才认了出来,那是她的主子。
「主人!」
男子昂藏的身躯在放开美月後,便负手於後,挺起了身子,他沉声开口:「失败的事,她可曾迁怒於你?可还信任你?」
「她是生气,但没迁怒属下,对属下也还信任。」
「那便好。」
「可是主人,行刺失败靖翠殿有了戒心,凌靘瑶要我暂时停止刺杀任务,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凌烨姬嫁到他国结盟?」
「静待机会,就算再无机会,凌烨姬出嫁的路上,我们也可以杀。」
「属下明白了。」
「你想办法调查清楚靖翠殿里杀了我们的人的是谁,那人对我们的大计会是阻碍。」
「属下遵命。主人您在王宫里若被认出不安全,有事还是请派人来告知便好。」
男子收起了王者威仪,一抹邪谑的笑意浮出:「就当我是来看你的不成?」
美月双颊绯红,垂首低语:「主人别开属下玩笑了。」
「怎是玩笑?」
「主人不用甜言蜜语,属下也会完成主人交付的任务。」
男子走上前,揽住了美月的纤腰,紧紧地纳入了怀中,垂首,四唇贴近:「说了是来见你的。」
美月合起了眼,感受到那灼热的唇瓣压上了她,她开启了自己的,迎入了主人的掠夺,一如三年前主人派她来歧兰之前,夜探了她的房,占有她身子一般,无悔的献上了自己。
***
阒静的深夜,歧兰大军的营寨也只点着些许火把,除了依一定路线巡守的守卫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
几名黑衣人潜行至不远处,看着营寨的守备,对身後下了命令:「想不到歧兰大军的营寨防备竟如此松散。」
「领军,那我们还要这麽做吗?」
被称为领军的黑衣人名为卢强,是定瀛反抗军的领军,本以为加入贺阳寨能闯出一番名堂,但想不到不受贺阳寨寨主赵墨贤的重用,如今,还被打到了躲在贺阳山里,不敢妄动。
卢强当下决定,既然要依附,就依附强者,反正日子过不下去才会依附别人,待在贺阳山里饿死了,就违背本意了。
所以,卢强带着几名亲信私自下了山,要找歧兰军的将军聿亟琌表示他要归降,并以引大军上山,灭了贺阳寨作为归降之礼。
「松散有可能是军纪不严,亦有可能是有足够实力,既然决定要依附了,就不更改了。」
「那既然守备如此松散,我们何不由大门进入,直接求和,可避免万一行踪暴露,没见到人倒先来了场厮杀。」
「不行!赵墨贤那小子不知道有没有派人盯着,我们找暗处潜入,直入将军帐。」
「是!」
卢强在手下应是後,带着手下寻到了一处光线较弱的地方,潜进了营寨里,绕过巡守的兵士,往将军帐而去,却没发现暗处贾赫玄已领了十名精兵,跟在了他们身後。
卢强他们敲昏了将军帐前的守卫,进入了没有一丝光线的将军帐,身後却突来一股推力,把他们全推趴在了地上,贾赫玄的声音,他们不陌生:「大胆!竟敢夜探我歧兰军营,是该说你们胆大包了天,还是脑子里也只有胆,没有脑了?」
帐里突然亮起了灯光,坐於将军座上的聿亟琌脸上没有一丝倦容,一身的戎装未褪,分明是等着他们前来。
卢强望了望四下,他带来的人都被贾赫玄的人给压制住了,卢强半跪起身子,没来得及缓下惊愕告知来意,聿亟琌便开口了。
「赵墨贤也太小看我,派一个你就想刺杀我?这麽看不起我,我该怎麽凌虐你,向赵墨贤示威呢?」
「将军饶命,卢强不是来行刺的。」
「喔?你是领军之一的卢强?你……为何前来?」
「卢强是来投靠将军的。」
贾赫玄大笑数声,一是因为卢强的孬样,二是因为不信:「你以为将军是傻子吗?你暗夜潜入身带兵器,失了风才说要投靠吧!」
「我真的是来投靠将军的,也带了计划,将军何不听听,反正我与手下的性命都在将军手中了,听听也无妨吧!」
聿亟琌适意的靠在座上,应允了:「你说吧!」
「将军!」贾赫玄不敢置信,将军竟是信了卢强了吗?
聿亟琌扬手要贾赫玄别再开口,又示意要卢强继续说。
「这麽僵持下去,贺阳寨的物资终会用尽,但这个赵墨贤却迟迟不出兵,贪生怕死的躲在山上,卢强只愿依附强者,所以卢强来投靠将军,卢强可以为将军引路,带将军上山,直捣黄龙。」
「卢强,你为何认为赵墨贤不下山,就是贪生怕死呢?」
「整座贺阳山都是贺阳寨的地头,贺阳寨人已在山上聚成了聚落,将军别看一座贺阳山不大,里头可是藏了三万兵马,贺阳寨兵士个个身强体壮,高头大马,面对只有一万之数的歧兰军,却怕得躲在山上,不是贪生怕死吗?」
聿亟琌早就猜测传言为真,贺阳寨存在多年,有一些传闻还是有真实性的,但直至今日卢强的口中,他才得到证实,三万兵马啊!
「先莫说贺阳寨的兵马数一直只是虚妄的传言,我连你是不是真的卢强都还不知道,你就要我信你,带着兵跟着你打上山,万一中了埋伏,死便死了,战场之上马革裹屍,倒也死得其所,但这种死法岂不是要让後人笑话我,还要留名史书?」
「贺阳寨真有这些兵马,将军要卢强如何证明自己的身分,卢强照办。」
「你既是领军,总有令牌什麽的身分表徵吧!」
卢强连忙由怀中取出令牌,高举过顶:「将军请看。」
聿亟琌眼神示意,贾赫玄便上前把令牌取下,送到了聿亟琌眼前。
「卢强,我要考虑考虑是否该相信你的话,明日一早我给你答覆,不过……我不可能上山。」
聿亟琌看了卢强一眼,後者立刻垂首:「是!卢强明白这是风险,那将军怎麽说,卢强配合。」
聿亟琌的笑看不出是不是同意了卢强的投诚,他只平静的说:「或许,我会让你引赵墨贤下山,擒贼先擒王。」
「卢强可以!请将军给我机会。」
「带下去严加看守,这事暂不可传出,明日待我决定後发落。」
贾赫玄领命,把一干人等全押了出去,将军帐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聿亟琌则起身脱下了一身戎装,换上了夜行衣,拿起桌上的令牌放入了怀中,拿着他的剑,也潜入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