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彩虹飛鳥(原:歸宿) — 第一章 雲灰 / 若即若離的日常(2)

不一会儿,简慕恩将酒瓶和酒杯推到她面前,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清澈的麦芽色在其中折射出诱人光泽,冰块与水晶杯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听起来冰冷而破碎。

赖飞飞坐直身体,手指轻轻摩娑着杯缘的水珠,彷佛在替谁擦去滴落的泪水,男人的指控盘踞在耳畔,恼人地嗡嗡作响,真心?还不如自己真的没有那种东西,如此一来,谁都不会受伤害。

──赖飞飞,你果然够可悲。

她嘴角微扬,露出自嘲的笑,仰头一饮而尽,醇厚的液体流进身体,微微的呛,从喉咙迅速延伸到胃部,带来暖和的错觉。

她立刻又倒了另一杯。

简慕恩见状蹙起眉,不赞同地碎念。

「喂,你刚才有先吃东西垫胃吗?也喝太猛了吧?我这里的酒都不便宜,你刚刚灌下去那杯是我特别托人家从加拿大带回来的威士忌欸!拜托你好好品尝好不好……」

赖飞飞当作没听到,很快地乾掉第二杯。

「哇,有枫糖的味道耶,满好喝的。」她满怀诚心地称赞。

简慕恩额角青筋抽了下,「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早点喝醉,你早点解脱嘛。」

「这种虚伪的客气我不需要!你真要我解脱就跟我绝交!绝交!」

简慕恩气得拍桌跳脚,惹来赖飞飞没良心的大笑,然而当她终於愿意放慢速度,啜饮她的第三杯威士忌时,却突然想起什麽似地,笑容微微停顿。

「喂,简慕恩……这次不准你叫柚子来。」

她半是恳求半是威胁,简慕恩心气未平,听了更火大,抱着手臂倚在酒架旁,对她翻了个白眼。

「谁理你啊,他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愿意照顾醉鬼的人,不然你不要喝醉啊!」

「我现在连喝醉的自由都没有了吗?」她噘起唇,忿忿不平地说:「而且我……我还有谦如!」

简慕恩冷哼了声,不留情面地拿实话戳她。

「谦如?你不用照顾她就很不错了,还奢望她照顾你咧,也不想想看你们这些女人,一个比一个麻烦……神经病啊你!哭、哭屁哭!我才想哭好吗!」

分明前几秒还在大笑,眼泪竟说来就来,简慕恩吓得简直花容失色,手忙脚乱地抽了两张卫生纸用力按到她脸上,结果一靠近就走不了……赖飞飞用力抱住他的腰,如同溺水之人攀住浮木的力道,让他忍不住升起恻隐之心。

「任性,只会藉酒撒娇的坏女人!」

嘴里虽然这麽骂着,却也任由她抱,还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一道亮光蓦地透进黯淡的室内,将眼前的陈设染上淡淡的橘金色调,Masquerade的店门再次於非营业时段被推开,颀长的身影踩着夕阳,不疾不徐地朝他们翩翩走来,影影绰绰之间,梦境那般不真切。

「又喝醉了?」

熟悉的清冷嗓音带着一丝无奈,赖飞飞心微紧,逼迫自己转开视线,拿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睛瞅向简慕恩。

「欸,少用那种哀怨的眼神看我,你踏进来的那一秒我就传讯息给Vincent了,我说了我不负责照顾醉鬼,」他没好气地数落,「还是个忘恩负义的醉鬼,真要跟你算酒钱你敢这样乱喝吗?」

「算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对她凶也没用。」

林佑只在赖飞飞的另一侧站定,有些好笑地劝道;简慕恩才不吃这套,对他同样不假辞色。

「嗤,你这盲目的家伙,这才是她需要的懂不懂啊?她知道自己欠骂……赶羚羊混蛋臭女人快滚开!恶心死了乾!」

暴躁的碎念忽然拔高八度变成惨叫及脏话连发,某个混帐女人果然不负刚才忘恩负义的评价,很坏心地把满脸眼泪鼻水糊到简慕恩所费不菲的丝质衬衫上,他差点发疯,用力扳开她的手指,气急败坏地把人推开。

赖飞飞自作孽,一时失去平衡,差点摔下高脚椅,幸好旁边及时伸出一双温暖有力的手,稳稳接住她,让她免去扭伤脚或屁股瘀青之类的可能性,等她再次坐好,才松开她。

「真是的……」

林佑只叹气,抽了张卫生纸,弯身仔细擦去她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痕。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赖飞飞想躲也躲不了,索性安静下来,顺自己心意盯着他看;眼前的男人眉目俊秀,气质淡漠,脸上总是没什麽情绪,令人不敢轻易亲近,一头乌鸦羽翼般的及肩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後,穿着简单的纯白高领毛衣及深色牛仔裤,衬得他更加清冷……嗯,就是座只能远观的大冰山。

明明看起来是座大冰山,手上动作却无比温柔,因为认真而微微蹙起眉头,对她这麽好,毫无下限地容忍她的幼稚与荒唐,害她时不时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危险的念头。

想到这里,她突然一阵气闷,推开林佑只,将面前余下的半杯酒乾掉,扶着桌沿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林佑只赶紧跟上去,抓住她的手肘。

「啧,都晕成这样了还喝……好了慕恩,我们先走了,下次约。」

「嗯,掰。」

赖飞飞半倚着林佑只,都走到门口了,还不忘回头大喊,「慕恩我爱你!」

「……滚!」

丝毫不领情的怒吼从缓缓阖上的店门内传来,赖飞飞得逞地轻笑着,在身旁男人的搀扶下,慢吞吞地走进落日余晖。

视野里的一小片天空,随着她踏上台阶而豁然开朗,橘红转为深蓝,漂亮的渐层点缀着星芒,飞机云拖着长长的尾巴消失在天边,她仰头,深深吸了口气,酒意带来的热度渐褪,微冷的夜风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深灰色风衣外套立刻披上她肩膀,林佑只不容置疑地揽住她,让她依靠,隔着厚厚的布料,赖飞飞也能感受到他坚实安定的力量,所以她没有挣扎,顺从地任他带往街边的黑色轿车,看着他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她原以为自己还很清醒,现在却不得不承认大概是醉了,自制力趋近於零,竟然想这麽继续赖在他身上,伸出手拥抱他,汲取他愿意给予的温暖。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她还是乖乖地坐上车,系上安全带。

林佑只绕到另一侧,坐上驾驶座。

「你再这样喝,慕恩的酒吧真的会被你喝垮。」他念道,一面发动车子。

赖飞飞哼了声,「我这麽可爱,他舍不得跟我收酒钱的。」

「什麽跟什麽……」

男人的嘴角因为她的胡说八道而微微扬起,路上流光闪烁,光线忽明忽暗,他的侧脸不受任何影响帅得乱七八糟,犯规到了极点,赖飞飞斜倚着车窗,舍不得挪开眼睛,就这样沉默地看着他。

这麽多年了,他的身上,彷佛仍旧带着那天落雪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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