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後,傅常年赶到他们所在的总统套房,同时宋茜也来了。
「你跟我出来。」一见到她,潘绍沅只是冷冷地说了声,就起身走出房外。
宋茜并不想离开。
接到潘绍沅电话时,她其实还在饭店一楼的咖啡厅里,犹豫着该不该先离开,毕竟今晚的这个场合真的不适合她来,要是她又回去,说不准真的惹怒尹伯伯,到时候受挨骂和责备的人会是尹洵,而她舍不得让他连成为了尹浩都还得不到父亲的认同。
可是当她听见他又突然流了鼻血却坚持不去医院的时候,她就管不了这麽多了。
这种时候,她无论如何都要陪在他身边,不能离开,也不要离开。
见她没跟上,潘绍沅忍着脾气,低哑着催促:「出来。」
「……」对上那饱含愠火的眼,宋茜抿着唇,心底虽不情愿,还是跟了过去。
「他怎麽回事?好端端的为什麽突然流鼻血?」靠在房门外的墙柱上,潘绍沅双手环胸,眼色冷然,底处却有隐然的焰苗,气势是摆明的兴师问罪。
这女人真是祸水来着,一和她扯上关系,他们两兄弟就没什麽好事!
两个小时前才从她口中得知尹浩在德国出了意外去世,她都还没来得及整理好情绪,两个小时後换尹洵在她面前出事,是怎样?当她潘绍沅是什麽来着?闲来没事陪她承受这些令人措手不及的伤痛吗?
闻言,宋茜紧抿着唇,眼眶被泪水浸湿,整个人都在发抖,望着房门的眼神泛着显而易见的心疼以及莫可奈何的无助。
见她忧虑着却不敢落泪的倔强模样,潘绍沅一愣,顿时心软,没再继续咄咄逼人。
她虽然还是讨厌宋茜这女人,但看在她是真的担心尹洵的份上,暂时不跟她计较了。
两人在房外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等到傅常年出来。
「傅医生,尹洵的状况怎麽样了?」一见他出来,宋茜立刻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哽咽了的口吻全是焦急。
闻言,傅常年一愣,珠黄的眸子里诧异闪烁,「宋小姐,您知道……」
「不只她,我也知道。」潘绍沅也走了过来。
「这……」傅常年语塞地望着眼前两个姑娘,过了一会,也只能摇头喟叹:「二少爷这到底是何苦呢?」
「我也想知道他这是何苦?脑袋为什麽总像装饰用的?」潘绍沅没心没肺地冷哼了声,刻薄的字句里却藏着显而易见的忧心。
「傅医生,他现在的状况怎麽样?」宋茜不忍心再责怪他,她只想弄清楚尹洵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麽事,她不能再对他的倔强袖手旁观了。
「二少爷的肝功能已经开始出现衰竭症象,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引发猛爆性肝衰竭。」傅常年的嗓音沉闷的像是墓地里的丧钟,敲响着她们都不愿意听见的事实。
「那就赶快让他住院啊!还等什麽!」潘绍沅急地大吼。
「二少爷不愿意,他的个性,潘小姐你也是晓得的……」傅常年无奈喟叹,他不是没劝过,可这孩子从来也不是听劝的个性。
听见如此荒唐的结论,潘绍沅简直要气疯了。
「他这该死的家伙!」咒骂自朱唇滚出,她迈开脚步,打算进房去大骂他一顿。
尹洵这该死天杀的家伙,那固执的跟纯钻硬度有得比的个性真的是从小就让她讨厌!
「我去吧。」宋茜垂着眼,语气很轻,轻的几乎像是叹息。
闻声,潘绍沅顿了下,触及门把的手僵在上头。
「我去跟他说,他会听我的。」她轻轻说着,越过了傅医生来到门前。
「你哪来的自信他会听你的?」潘绍沅压根儿不相信,这世上除了尹浩以外,尹洵才不会听任何人的。
宋茜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就转下门把。
「因为,我是宋茜。」
……
宋茜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小人,可是她只能这麽做了。因为她是宋茜,是尹洵爱的那个宋茜,是他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的人。
原来到了这麽束手无策的时候,她只能用感情绑架他。
坐在床边看着尹洵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她除了掉泪之外,能做的也只剩下叹息。
原以为让他休息了几天,他的身体会好一些,没想到连着两天让他参加必须喝酒的饭局,竟会害他变成这样,早知道三天前她就不该答应吕谚良的邀约,不该让他和部门的下属们一起喝了整晚的酒,也不该为了把他留在身边而假寐着和他僵持了一整晚,让他只睡不到几个小时就进公司,更不该明知道今天晚上他必须参加这麽重要的集团聚会,早上还硬拉着他陪她练琴。
她不该这麽任性地因为他的闪躲而和他闹别扭,让他今天因为过意不去而陪着她不吃早餐也不吃午餐,晚上那场聚会他肯定避不了酒,加上尹伯伯在,他为了想要扮演好尹浩的角色,不晓得逞了多少强……
滚烫的泪滴又落了下来,打在她握着他手心的掌背上,灼烫的高温却很快地就被空调吹成了冰凉。
他的衬衫上头还流着斑驳的血迹,看上去有几分怵目,她其实不敢想,要是那时候没有潘绍沅在他身边,他一个人该怎麽办?会不会逞强着躲进洗手间里,不让任何人看见那样的他,然後也许就这麽倒下了却没有任何人知道……
他真的从来就不懂得善待自己,总是这麽残忍地无视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望,残忍地假装自己没有任何的期待,残忍地像个傻瓜。
他也真够狠心的了,傅医生出来时才和她们说他劝过他可是他不愿意,她进来之後他却始终都闭着眼假装自己已经睡了,即使她握着他的手,即使她掉泪,即使她哭出声音,他都无动於衷。
沉叹了口气,宋茜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哽咽着开口。
「尹洵,我不想要再装傻了,所以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