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後,宋茜飞了一趟德国,参加团长Jamie的婚礼。
Jamie和交往十年的女友选在她们相遇的汉诺威旧城区里的小教堂完成了她们的婚礼,当年她们都是汉诺瓦音乐学院的学生,分别来自澳洲的不同城市,他乡巧遇加上同样主修弦乐,很快地就陷入了热恋。
这段感情一谈下来就是十年的长跑,两人虽然先後加入了不同的弦乐团,开始了各奔东西的远距离,过程中遭遇各种苦难,无论是彼此间的争吵还是旁人的异样目光都曾让她们陷入为难,但她们也都携手挺了过来。
如此深厚而坚定的情感为人向往,宋茜也是。
这些年和尹浩渐行渐远的日子里,她总是问自己,她和尹浩之间究竟出了什麽问题?为什麽他们不能像Jamie那样,即使过了十年心却依旧炽热?又是什麽让他们原先的沸腾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冷却?
那几年,他们甚至连争吵都懒得,总是在电话两端沉默着,最後连通话也省了。
不过还好,还好在她准备要放弃的那一刻,尹浩重新拾起了被他遗忘在身後的感情,重新牵起了她的手,重新让他们七年的感情有机会重头来过。
只是有些时候,她还是会想起尹洵。
这四个月来,偶尔当尹浩对着她笑的时候,尹洵的身影总是冷不防地就出现在她脑海里,每一次停留的时间都不长,模样却很清晰,清晰的像是眼前的人就是他一样。
宋茜觉得自己贪心极了。
以前的她总想着只要和尹浩在一起就能一并拥有尹洵的陪伴,後来和尹浩间的感情转淡时她又会想着如果当初和她在一起的人是尹洵就好了,现在好不容易和尹浩重修旧好了,她却又会在某些片刻想起尹洵的温柔。
她好像总是希望自己同时拥有他们的好,甚至在尹浩为了她改变了之後,不只一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过,要是他也能像尹洵一样听的懂她的琴音,看得懂那些乐谱,能和她一起合奏一次卡农,如果能这样的话该有多好。
她其实怀疑过自己也许是因为割舍不下这七年的时光,才会在看见尹浩释出善意之後就心软地忘了曾经流过的眼泪和独自挨过的寂寞,而这样的怀疑在她下了飞机又一次踏上汉诺威的机场时变得更加清晰。
当她知道又能够在这里重新遇见尹洵的时候,思绪总会回到和他短暂相遇的那两个夜晚。
她总是不自觉地就想起他在纷飞的大雪之中抱着她上楼时眉宇间的皱褶,想起他即使不发一语却还是默默地像以前一样帮她热牛奶、替她吹头发,想起他被问到尹浩喜欢她什麽的时候,他用着低沉的嗓音犹豫地说出了他喜欢她的孩子气时温柔的叹息,想起她藉着醉意试探他心意的那个吻,他虽然始终僵在原地没有回应,可她却从他颤巍的眸光和燥热的呼息中感觉出他曾有一秒动摇。
她也很常想起那天他弹琴时的模样,想着如果有一天他们一起合奏了,画面也许就像那天一样,外头的阳光会透过玻璃窗轻轻地洒落在他的肩上,他会闭着眼睛专注地投入着乐章,而她会站在他身後拉着琴,偶尔分神看看他的背影,和他一起完成那首最令她倾心的乐曲。
每当想起这些的时候,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左胸口下的悸动,那样的悸动和四个月前在办公室里重新见到尹浩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样的怦然,一样的真实,却也真实的让她害怕。
她害怕发现原来自己竟是个贪婪的女人,害怕自己潜意识里其实想要同时拥有他们两人的好,更害怕承认这样的她的根本不值得尹洵对她付出了这麽多年的时光。
「Veronia,最近过得好吗?」
一道有些熟悉的低沉嗓音自身後传来,宋茜回过身,这才发现喊她的人是四个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Daniel。
他今天穿着成套深蓝色格纹的西装,领间打了个红领结,看上去和当时见面时随兴的模样不太一样,可西装领摆上别着的音符胸针又隐约地透露了他不甘受拘束的雅痞不羁。
「嗨,Daniel。你也来参加Jamie的婚礼?」
「是呀,Jamie跟Lynn在汉诺瓦是很出名的恋人,她们毕业後偶尔都还会回学校,所以有不少人都认识她们。」Daniel勾着笑简单地解释道,深邃的蓝瞳朝她後方探视了一会,却没看见熟悉的身影,浓密的棕眉微微蹙起困惑。
「不过……Shawn这次没和你一起来吗?」他一直以为Shawn当初之所以匆匆告别,是和这女人有关呢。
听见他的问句,宋茜反而糊涂了。
「Shawn不是还在德国吗?」
闻言,Daniel一怔。
「Shawn四个月前就说要回台湾了,走之前还特地来跟我道别,他早就不在汉诺威了,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