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阳离个性里最难以捉摸的是他的选择性洁癖。
我都说那叫神经敏感纤细的强迫症。
他讨厌别人穿他的衣服,但是可以容忍和女生亲近触碰,早就习惯他女朋友的置换率高得他自己也记不清前任的名字。
某个时刻开始他还讨厌别人动他钱包,甚至徐欣也被排除在外。平时见他挺凯的,莫不是怕钱被偷?
一面腹诽这着他真看得起我,这麽相信我的品格节操,老实说我也是有点财迷的。一面翻箱倒柜,才终於在他扔在桌上的运动外套口袋找着。
人类总是有点小犯贱性格,越是被告诫不行的事,越是想尝试触碰。攥在手里的皮夹忽然变得像烫手山芋。
更似潘朵拉的盒子,ㄧ打开就是幻灭的开始。
用力摇了摇头,哪那麽严重,看一眼、就看一眼就好,有什麽好遮掩新奇的,我就看看一介高中男生皮夹该有多少钱。
探头小心翼翼地瞧瞧窗外不断过路的学生,我再蹲低身子,最後索性盘腿坐定冰凉的地板上。
才刚打开摺页,是一张照片,昏暗灯光下笼罩出模糊画面映在上头。打开平衡的双手,轻巧垫起的脚尖,优雅而高傲的背影,打直的背脊像有一股没道理的光芒自信。
这是……我跳芭蕾的照片?
「呦这小子。」说不出是什麽滋味,末地没了语句下文。
老实说我对自己起舞的身影不是很熟悉,隐隐约约的轮廓不足以确认,打量许久还是决定不要太臭美,许阳离根本就是念想破灭的恶魔。
要是我拿着照片到他面前质问,被狠批偷看他皮夹是一回事,再被嘲弄意味十足的语气说「你这人脸皮是有多厚」、「只有我表弟那眼光才看得上你」云云。
太灭自己威风,绝对不行。
倏地俐落阖上,下一瞬又懊恼地拍了自己脑袋瓜,说好要窥视财产金额,完全被那张相片给骗走注意力。
再一次翻开,置放钞票的双夹层之一竟珍视的夹藏另一张照片,甚至使用专用的封口袋收装。
按耐不住萌芽且迅速生长的好奇心,手起手落抽出,定睛一看,起初饶有趣味的眸底闪过强烈的惊愕,像被什麽狠狠击中,疼得握不住轻盈的真相,落在蜷起的腿上。
复杂难辨的情绪漫过欢笑,逐渐染遍整个眼眸。
同样失了明亮光线的场景,连人物後方背景的敞大玻璃镜子也是相同,身着白色舞裙的背影有不食人间烟火味道的寂寥。
零散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了贴着线条分明的侧脸,明暗不定,一手像是刚耙过略长的浏海後撑着额头,显露特别的凌乱,一手则是指间稳当夹着通体黑色的菸。
身侧地板上还随意丢散着燃尽的菸蒂,冷傲得彻底,轻狂而不羁,却恍若点亮了骨子里低调的华丽与倔强。
他是这样看我的。
在隔绝了所有课业沈重与人际关系,在舞蹈室门口这样看我的?
带着很矫情的落寞,躲起来舔舐伤口。
我以为、没有人知道。
可是许阳离。
预期之外的人得知,胸前填满苦涩与慌乱,我希望徐欣发现,也想过家人察觉,可从来没有设想过是许阳离触到我生命的核心。
那种靠近让人很不痛快。
我以後要怎麽面对他?
他会认为我是耳根子软盲目跟从,还是觉得我就是屁孩一般的幼稚心态?
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我可以接受的。
他怎麽会懂,高高在上的他怎麽能理解,我的人生里占据最大重量的事情,骄傲又理所当然,我却疲惫得再也负载不了,那份搁在心里的熟稔揉杂过多的压抑与躁郁,再也不纯粹。
再也不光鲜。
忽然感到怒不可遏,泛白的指骨早已失控地攥紧手边的外套,深深呼吸,很想很想,抽菸。
很想很想,丢掉这些无力。
许阳离到底想要做什麽?
拍了相还洗成照片存放,想要告发还是威胁?
「去你的。」
我跟他绝对天生犯冲,脑袋一片混乱无法理性思考其他动机可能性,颓然地将照片塞回去,嗯、要不动声色。
敌不动,我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