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游会当天。
王诗媛看见自己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制作的海报挂在班级棚子上,随着风微微飘动,内心顿时充满成就感,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看见那贴在海报上剪得歪歪斜斜的章鱼,不禁笑出来,顿时想起周励恩,多亏了他这几天放学都会来教室帮忙,虽然这个人很讨厌,但对於这件事,她还是很感谢的。
整个早上王诗媛都在班上帮忙卖章鱼烧,她不会烤,所以只好帮忙挤挤酱料或是做些收钱结帐之类的简单杂事。
初夏已来临,艳阳高照,尽管有棚子遮着,长时间站在高温的烤盘旁也还是流了一身汗,这也让同学们深刻体会到做生意的辛苦。
直到中午才终於能歇口气,王诗媛在座位用手掌充当扇子朝脸上搧风解热,倏地一瓶冰西瓜汁贴住她的脸颊,她被突如其来的冰凉吓了一跳。
转头看去,是班上的男同学,平时会聊关於漫画的话题,算是她在班上感情最好的异性朋友了。
「给你的。」男孩脸上浮起不自然的红晕。
「哦!谢啦。」她伸手接下,心想这大概是班导见同学们辛苦才买给大家喝的,刚才似乎见到其他同学的手中也拿着一杯。
「你下午有没有空?」男孩顺势坐到她旁边。
「有啊。」她点头。
「那、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逛逛?」男孩紧张地结巴,脸红得就像王诗媛手中的西瓜汁。
王诗媛古怪地瞅他一眼,还以为是天气太热的关系,差点就想把饮料递给他消暑。
不过男孩的提议让她顿了一下,园游会当天的工作分配是抽签决定的,她平时比较要好的朋友们刚好都是下午才要留在班上帮忙,就只有她抽到早上,本来正愁着要找谁一起逛呢,所以没多想便很乾脆地答应了。
「好啊。」
「那就这麽说定了!」男孩掩不住脸上的喜悦。
沉默半晌,男孩突然问道:
「你…‥没打算跟男朋友一起逛?」他似乎犹豫很久,语气显得小心翼翼。
她顿住,「我没有男朋友啊。」
「真的吗!」男孩激动地没控制住音量,又惊又喜地望向她,接收到她疑惑的眼神後才略微困窘地轻咳一声,红着脸解释:「早上的时候,我常看见你跟一个资优班的男生走在一起,我、我还以为他是你男友……」
王诗媛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很不客气地噗嗤出声,好像在笑他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不是不是,他怎麽可能是我男朋友!只是邻居而已。」她边笑边说,眼角都笑出泪来。
周励恩当她男友?这种事简直想都不敢想,太恐怖了。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男孩露出腼腆的笑容。
放心什麽?王诗媛还没来的及问出口,就见他迫不及待似的站起身。
「那我等等再过来找你,待会见。」
王诗媛坐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向男孩的背影。
「……脸好红啊,他没事吧?」
下午的气氛又更加高涨了些,操场上尽是琳琅满目的摊位以及挤得水泄不通的人潮,此起彼落的叫卖声、谈话声,不绝於耳。
王诗媛与男孩逛了校园一圈,她手中拿着冰淇淋吃得津津有味,吃完最後一口,刚好听见前方传来热烈的欢呼及掌声
挡不住好奇心,两人便走向前挤入人群中一探究竟。
「真心话,大声说。」印着字样的红布条高高挂在棚子上方,周遭尽是围观的群众,一名男学生站在随便用纸箱堆叠起来的平台,前方站的是一名清秀可人的女学生。
「请你跟我交往!」男学生以丹田的力量相当有气势地喊出声,说完便伸出手九十度鞠躬。
「答应他!答应他!」大家纷纷开始吹口哨起哄,就见那位女学生露出害羞的表情,缓缓伸出手放在男学生的掌心。
瞬间欢声雷动,气氛达到最高点,刚诞生的小情侣便在大家祝福的目光下牵着手离开了,这时一位穿着旧式宽松西装的男生,手中拿着麦克风从旁边走到台上,情绪激昂。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任何想说的话不要闷在心里,鼓起勇气大声说!不管是什麽话,只要拿到麦克风随你发挥!就算想要怒骂师长同学也可以!如果有喜欢的人,就把长期累积已久的爱意表达出来,就在刚才已经出现今天第九对佳偶!幸福美满,长长久久,只要十元!十元就能让你拥有幸福!」
王诗媛还在笑着赞叹这个班级的创意思维,浑然不知身旁的男孩已经拿出十元硬币投入零钱箱,主持人兴奋地将麦克风递给他。
「不要害怕,请大声说出来!」
男孩羞怯地站到台上,拿着麦克风的手明显颤抖着。
「我喜欢一个女生很久了,我一直以为她有男朋友,但是今天才知道我误会了,所以我想把握机会,鼓起勇气向她表白。」
台下的人们高声欢呼,王诗媛傻在原地,直觉地,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妙。
下一秒,就听见男孩红着脸喊:「王诗媛,我想当你的男朋友!」
她的笑容僵在嘴角,轰的一声,好像有什麽东西炸开了,大脑顿时停止思考,一片空白,男孩用尽勇气喊出的告白犹如回音萦绕不去。
主持人见被告白的主角迟迟没有现身,在一旁帮腔。
「诗媛同学是吧?诗媛同学在现场吗?」
「在这里!」不知道是哪个鸡婆的同学大喊,无数视线投射过来,彷佛有盏聚光灯打在她身上。
她不知所措,恨不得有个地洞能钻下去。
周围的人识相地让开一条路,接着就眼睁睁地看着男孩朝她走来,并牵起她的手,陌生的温热触感令她浑身一僵,想抽出来却被紧紧握住。
王诗媛惊恐地瞪住眼前的人,虽然他们平时感情是不错,但如果要更进一步成为男女朋友的话,她是想都没想过的。
「我--」她只发出一声单音,後面的话语哽在喉间。
男孩就好像看出她的为难,先一步开口。
「那个!不用现在回答也没关系,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我会等你的。」嗓音微颤,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有多麽紧张。
王诗媛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会考虑的……」
暧昧而微妙的气氛蔓延开来,主持人见机行事。
「哎哟!看来女生有点害羞啦!没关系!小俩口到处去逛逛培养感情,祝你们幸福喔!来喔!让我们欢迎下一位勇敢说出真心话的同学……」
气氛再次被炒热,转移了众人的目光,他们从人群中走出来。
王诗媛的眼角余光一闪,转头望去,似乎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不过随即被围过来的人群挡住视线,探头看了看,却又找不到人。
……大概是看错了吧。
天气闷热,手心不断出汗,黏腻的触感提醒她正与男孩牵着手,还是忍不住挣脱开来,抽回手,她悄悄地看了男孩一眼,实在受不了这尴尬到突破天际的氛围。
「抱歉,让你困扰了吧?」男孩低声说,眼里的真挚快要漫出来,定定地凝望她,「但我是真心的,我很喜欢你。」
看着对方诚恳又羞赧的神情,王诗媛更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双方陷入沉默,比方才更强烈的诡异气氛笼罩在两人之间。
「我们回去吧,还要帮忙班上收拾摊位呢。」她故作轻松地提议。
「嗯。」男孩扯出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