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诗媛独自一人踏着缓慢的步伐走进福利社，柜台坐着两位阿姨，两人聊得乐不可支，她穿梭在商品架之间逛了一圈。
不知道是不是运动会生意特别好的缘故，货架上的零食没剩下几包，连原本摆着瓶装水的架子上都是空的。
最後伫立在冰柜门前，犹豫地拿出一瓶矿泉水。
虽然妈妈跟她说感冒不可以喝冰水、也不能吃冰淇淋，但是她从跑完步後一滴水也没有喝，实在是太渴了，这是逼不得已的选择。
她走到柜台前递给阿姨，想掏钱结帐，但转念一想，也许还有库存的矿泉水也说不定，於是试着开口询问。
「有没有……」才刚说出话她就吓了一跳，那嗓音彷佛老人那样低哑。
正聊得起劲的阿姨听见声音後才注意到她的存在，面露疑惑。
「什麽？」
「不冰的。」她皱眉发出难听的声音，晃了晃手中滴着水珠的矿泉水。
「哦！冷的是不是？有有有！等一下喔，我拿给你。」
阿姨才刚起身，就被一道稚嫩的童音唤住。
「阿姨，不用拿了。」
闻声，王诗媛与阿姨同时望向门口的小小身影。
周励恩站在一旁，手里拿着蓝色的保温杯，他抿了下唇，走过去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对阿姨微微颔首说了声不好意思，下一步就是拉着她往外走。
她只来得及将还没结帐的冰水放在柜台，就被迫踏出福利社。他们横越操场，经过以前低年级曾待过的教室，再走到走廊尽头踏上了阶梯。
一路上她就这麽任由周励恩拉着，盯着他的後脑勺，也不知道究竟要走到什麽时候。
「你到底要去哪……」尾音才刚落下，就见周励恩停下脚步，松开她的手腕。
他站在饮水机前转开保温杯的盖子，小心翼翼地在瓶内装了一半的热水，蒸气袅袅上升，接着又再加入一半的冷水。
「喏，喝掉。」
王诗媛怔怔地看着那递到眼前的蓝色保温杯，眨了眨眼，才缓缓伸手接下，小口啜饮。
温水的温度相当适中，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刚刚好。
她偷偷瞅了他一眼，周励恩注意到後凶狠地怒瞪回去。
「喂，你可别会错意了喔！我会装水给你喝，可不是因为我关心你，我是怕你感冒那麽严重，要是不快点康复，到时候传染给我。」
她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麻烦死了，我看到你的瓶子被扔在回收桶里了啦！也不会收好，以为在上面写了你的名字就可以乱放吗？而且你都重感冒了还去买冰水，你难道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幼稚园小朋友都知道生病要多喝热水……」他喋喋不休地碎念，这些话就像憋在他的心里许久，有如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周励恩停顿了一下，喘口气，接着又忍不住继续骂道：
「还有，你怎麽那麽蠢啊！身体不舒服不会跟老师说？没有嘴巴还是没有脑袋？勉强自己上场比赛干嘛！跑得比乌龟还要慢。」
她一脸委屈，就像被老师训斥的学生，但训斥的人不是老师，而是与自己同龄的小孩。
「我真的很受不了你！明明都已经长那麽大了，为什麽你还是──」
「谢谢你。」谢谢你刚刚在同学面前帮我说话。
王诗媛第一次有勇气在周励恩滔滔不绝骂人的时候出声打断。
周励恩的话只说了一半，嘴巴微张，半晌才回过神，尴尬地清了清嗓。
「你不要说话，声音难听死了。」他嫌弃地道。
她盯着他许久，当作没听见他说的话，又再重复了一次。
「谢谢你。」谢谢你装温水给我喝。
「不是叫你别说话吗？喝你的水啦！」他瞪大了眼。
她总算肯听话了，低头再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水滑过喉间，喉咙终於不再乾涩，平缓了那刺人的疼痛。
胃暖暖的，心也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