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过後,很快地便即将举行运动会最令人热血沸腾的活动──大队接力。
各班参赛同学身穿印有号码的背心在操场中央列队,跑道依序站着六位选手,摆出预备姿势,随着枪声响起而揭开了比赛的序幕,第一棒选手彷佛脱缰的野马般狂奔而出。
场上立即响起一阵热烈的加油声。
王诗媛排在队伍中,她用手掌挡住阳光,眯着眼观望赛事,也忘记自己是第几棒了,只记得好像是被安排在中间。
站在跑道上的同学拿到接力棒後往前奔跑,下一位同学又递补而上,没有过多久,就要轮到她了。
人好像紧张到一定的程度後,情绪就会趋於平静。
如果是平常的她肯定急得跳脚,但是现在却异常冷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关系,连大脑都没有力气运作了,脑袋里什麽也没想。
她缓缓踏步站上红色跑道,周围的加油声是多麽热烈,但是却好像听不见一样,只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回头盯着正卖力朝她跑来的同学,摆出接棒姿势,当那冰凉的接力棒触碰到她手掌的那一瞬间,紧握住,然後开始往前奔跑。
尽力就好。
虽然没人在意她是不是真的尽了全力,但是她问心无愧就好。
王诗媛很努力地迈开步伐,她低着头,微风抚过脸颊,也没去注意自己究竟被多少人超过,一心只想认真地跑完这半圈,将接力棒交给下一位同学。
「王诗媛!快一点!」前方等着接棒的同学焦急地朝她大喊。
每踏出一步就觉得身体更沉重一些,她努力伸长了手,将棒子交给前方的人。
她如释重负地站在跑道旁的绿色地面,望向拿到接力棒往前狂奔的同学。大口喘着气,全身都在发烫,很热,尽管热得难受,她却仍是一滴汗也没有流下。
缓步走回班级的队伍当中,就这麽呆站在那观望赛事,直到比赛结束。
最终,他们班得到了第五名,虽然没有拿到前三令人扼腕,但也还算差强人意。
闭幕典礼结束後,各班各自回到休息区清洁环境。
王诗媛感觉喉咙又乾又涩,想喝水舒缓疼痛,但是回到座位却找不到摆在椅子旁的宝特瓶,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没看见。
大概是其他同学误认为那是垃圾,所以顺手拿去回收了。
她忍住不适,简单地做完打扫工作,想找彤彤陪她去趟福利社买水,但是不知道为什麽,从刚才就没看见彤彤的踪影。
以为彤彤是去了厕所,但是等了老半天也没看见彤彤走出来。
她走回教室,走到一半发现前方洗手台旁边聚集着几位班上的同学,周励恩也在其中。
「一开始都遥遥领先,我以为我们班肯定有前三名。」
「吼──都是王诗媛害的啦,跑得超级慢!都被六班跟八班的人超过了。」
「对、对!我也有看到!而且接棒的时候也太晚才开始助跑了吧?」
「要是她没有参加,也许我们班就可以拿冠军……」
「就是说啊,真不懂怎麽会让王诗媛上场耶!要是把她换成我,比赛绝对不会输。」其中一名男同学语带嘲讽地道。
「也许真的能赢,但是你要代替她之前,得先变成女生啦!哈哈哈哈!」其余同学嘻笑附和。
王诗媛呆愣地站在原地,望着前方正肆无忌惮地说着自己不是的同学们,不知道该若无其事地从他们身旁经过,还是要哭着转身逃离那个令她难堪的现场。
只见周励恩原本在一旁默默洗手,关掉了水龙头,哗啦哗啦的水流声消失。
「喂,你们可以闭嘴吗?」他面无表情地开口。
那群同学原本都还在哈哈大笑,听见周励恩说出这句话後都愣了愣。
他仍是那张扑克脸,语调毫无起伏地说:「你们这些在休息区纳凉的人,凭什麽在这抱怨尽了全力去参赛的王诗媛?不管她有没有上场,我们班都还是会输,这是团体比赛,根本不差她一个人损失的那几秒钟。」
一群同学面面相觑,被吓得不敢出声。
「周励恩!你干嘛帮她说话啊?你不是也很讨厌她吗?」但是其中一位男同学感到不满,恼羞成怒地骂道。
他皱眉。
「我不是帮她说话,我纯粹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只会出一张嘴的人。」
男同学支支吾吾地,找不到其他话可以反驳,最後愧疚地垂下头。
周励恩踏步想走,顿了一下,又启唇:「还有,我没有讨厌她,只是觉得她很蠢而已。」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留下一群呆若木鸡的同学们。
王诗媛见他似乎是要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吓得赶紧躲进转角,身体紧贴住墙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躲起来,只是觉得现在如果碰见他的话,场面好像会很尴尬。
周励恩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存在,头也没偏一下,就直直地朝前方的楼梯走了下去。
她望着周励恩的背影,心情有点复杂。
当她听见同学们在抱怨自己害全班输了比赛的时候,说不难过是骗人的,但是也没有多意外,当初被选为正式选手的时候就有这个预感。
因为大家只在乎结果。她跑步很慢,所以被别人超过,这就是事实。
但是那个讨厌鬼周励恩竟然、竟然认为她有尽全力去比赛,而且还说比赛会输并不是她的错!这明明一点也不像是他会做的事啊!
当全世界都在奚落她,但是却突然有一个人为她挺身而出。
内心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在骚动,她不知道这个感觉是什麽,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王诗媛甩了甩头,试图把那异样的感觉甩掉。
她一定是在这个生病的时刻,身体虚弱才会这样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