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高中作为数一数二的升学高中,能够成为众多学生和家长心中的「殿堂」,自然是因为其与众不同的教育方针跟理念。
明诚高中有许多地方,是和其他高中不太一样的。
以家长最在乎的成绩来说,明诚高中在这一方面,没有关於「隐私」的观念,每一次段考、复习考、模拟考,总是将学生各科的分数和总成绩,条列地清清楚楚,以全年级为单位,制作成绩榜单。
年级的榜单,不仅会公告在学校的网站上,还会张贴在穿堂的公布栏,学生更是人手一份,并且,为了最大程度规避「拦截成绩单」之类的行为产生,学校会以书面信件跟电子邮件两种方式,将榜单寄送至家长手中,让家长可以清楚了解,自己孩子的成绩,究竟如何。
因为这种特殊制度,这一刻,黎墨泽紧紧地捏着手中的榜单,心里除了忐忑不安之外,再无其他情绪。
进入高中之後,第一次段考的结果,还不错,却也不怎麽样。
客观来说,在两百四十七名学生之中,位列第六十七名,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虽然,无法跟名列前茅的学生比较,但是,再怎麽说,也是处於中上游的程度了。
可是,黎茉语的成绩,却落在黎墨泽的前面几名,单论数学一科的成绩,更是杀入了年级前三十名的战场之中。
黎墨泽对於黎茉语的印象,虽然已经好转不少,一直以来存在的偏见,也几乎消失了,但是……明白了事实,跟真正看见了事实,往往都是两件事情。
其实,经过了这一段时间,黎墨泽自己也很清楚,黎茉语并不是比不上他,或是没有长处,只是,从前,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来衡量他跟黎茉语,家族中的长辈,也只是一昧地偏袒他,所以,谁都不清楚,如果,真的将黎茉语跟他放在同一个天秤上,究竟孰轻孰重?
当然,也没有任何人,会想要这麽做。
人们,往往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情。
但是,现在,黑纸白字,黎墨泽没有遮羞布了,他没有躲避或逃跑的地方了。
他被黎茉语比下去了。
本来,黎墨泽以为会是这样的。
本来
然而,在下一次家族聚会时,黎墨泽依旧是全场的焦点,母亲将他获取优异成绩的事情,告知了在场所有人,他依旧接收了无数的赞美和夸奖,黎茉语依旧乏人问津,既安静又沉默,就像她一直以来扮演的角色,映衬光芒的影子。
一切如常,彷佛,黎茉语的段考成绩,排名落在他之前,只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事情而已。
可是,事实分明不是如此。
黎墨泽低下了头,放在双腿之上的双手,蜷缩成了拳头的形状。
原来,谁也不在乎,事实究竟如何;原来,家族从来都只在乎他,不在乎黎茉语。
原来,谁比谁更优秀,其实,根本不重要。
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彷佛虫子一般,爬遍了黎墨泽身体的每一处,曾经收获了无数欢声笑语的场合,如今,却让他坐立难安、冷汗直流。
最令黎墨泽无法接受的是,黎茉语对於自己被忽略的情况,一点反抗的迹象都没有,她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端着碗,吃着饭,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
那,不是黎茉语,真正的黎茉语,不是那个样子的!
「为什麽都不说话?你是哑巴吗?」实在忍无可忍的黎墨泽,将上完厕所,准备返回包厢的黎茉语,堵在了走廊上。
「长辈在说话,晚辈不好插嘴。」黎茉语垂下了眼睑,淡然地说道。
「藉口!」黎墨泽讨厌这一刻的黎茉语,她应该是生动的、活泼的、拥有着光芒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黯然地,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你只是在害怕,害怕你说了话,真相就会被揭穿,所有人,就都必须面对现实!你明明就考得比我更好,可是,那些称赞跟夸奖,却都是给我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就不会生气、不会难过吗?」
「成绩……可以代表什麽事情吗?」黎茉语缓缓地抬起了头,温润的眼眸之中,既没有棱角,也没有尖刺,她的声音似是轻风抚过大地,温婉柔和,「堂哥,这些,我真的不在乎,也没有必要在乎。我不想要庸人自扰,去纠结没有必要纠结的事情。我已经拥有想要的东西了,已经足够幸福了。」
「……你明明可以得到更多的。」黎墨泽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他伸手跩住了黎茉语的手腕,「你被漠视、被忽略了!怎麽还能够不在乎……怎麽可以不在乎……。」
黎墨泽跩着黎茉语的手腕,不堪一握又柔软的感觉,从手掌传至四肢百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只觉得愤怒、懊恼,所有的负面情绪,彷佛丝线一般,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套住了他的所有思绪跟行为。
「堂哥,放开我。」黎茉语被黎墨泽的所作所为,弄得混乱不已,她本能地想要挣脱,微微用力,试图抢回手腕的主导权。
可是,黎茉语越是反抗,黎墨泽就握得越是用力,他不想放手,他就想要知道,她究竟可以忍耐多少不公平、不合理的待遇。
一来一往之间,黎茉语逐渐意识到,黎墨泽的行为,是故意为之的,他是故意要和她唱反调的。
思及此,黎茉语停止了挣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秀眉微蹙,低声说道:「堂哥,我的手腕很痛。」
一个「痛」字,落在了黎墨泽的耳朵中,他下意识地放开了手,理智也同时回笼了。
看着黎茉语泛红的手腕,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懊悔,胸口处微微发疼,他没想过要伤害她的。
「……你,没事吧?」黎墨泽仔细地端详着黎茉语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事。」黎茉语的眉头没有松开,她揉了揉手腕之後,抬首,郑重而严肃的说道:「但是,堂哥,我希望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下一次了。」
话音落地,黎茉语刻意绕开了一段距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剩下黎墨泽站在原地,望着方才箝制着黎茉语的手掌,反覆地松开、握紧、松开、握紧,不停地反覆着同样的动作……
黎墨泽没有仔细去思考自己的冲动行为,背後究竟代表了什麽意义,此时此刻,他心里眼里,全部都是黎茉语生气的模样。
他惹她生气了……
怎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