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塵海茫茫 — 番外三:柳樹下之一 上

妖后沉睡十年,苏醒後失去大半记忆、身子亦较过往贫差,幸得旭灵台众人悉心照料,妖后日渐好转。

她虽不记得任何人,住在旭灵台倒也自在得很,醒来得知自己有个丈夫,转眼便坦言接受,而後面对一子一女,更是毫不排斥,仅仅数日就建立了深厚情感,或许情深情浅从来与时间无关,若是心意契合,一眼即是永远。

夏日已逝,正是凉爽之时,妖族太子丹祈领着妖后及小妹星回在上虚山崖边凉亭读书、练字,如今妖后脑中文章匮乏,妖王命她与星回一同学习。

妖族公主星回天资聪颖,可惜是个爱耍小聪明的性子,学习懒散、修行怠惰,除了父母和兄长,谁的面子都不给,教书先生一个个折在她手上,妖王无计可施,忙碌的他只能让太子丹祈负责教育工作。

「怎麽写呢?太难了。」石桌前,妖后挠着脑袋、咬着笔,丹祈要求她默写诗篇,她刚写了前两句就忘了後两句,因而陷入苦思。

「阿音你可以的,努力想想。」丹祈从旁鼓励,头一转,瞥见星回折了好几只纸龟并施法让其满亭子乱爬。

妖后最怕龟类,星回的纸龟又十分拟真,忽然发现被十多只小龟包围,吓得妖后惊声尖叫,「天啊天啊!有龟、好多龟!救命啊!」她一急,整个人跳上石桌。

丹祈手一挥消去星回的法术,那几只纸龟也被柳叶切成碎片,随後他将妖后从石桌上扶下地并安抚她,「没事了,不是真的龟,别怕。」

「吓死我了。」妖后按着心口、心跳依然紊乱。

「嘻嘻嘻、嘻嘻,娘亲真胆小,这有什麽好怕的嘛。」星回幸灾乐祸,玩得尽兴。

妖后不予追究,可丹祈未轻纵小妹,揪着她罚跪三个时辰,星回起先不遵,直至丹祈搬出妖王她才就范,「在我这就是罚罚跪,若报到父亲那里就不只如此了。」

妖王最是疼惜妖后,星回每每作弄妖后取乐,传到妖王耳中便是一顿刑罚伺候,火烤、曝晒是最常用的手段,也是身为水母的星回最害怕的酷刑,最後总是妖后不舍爱女受苦而出面求情,妖王才愿放星回一马。

丹祈离去後,星回仍然乖乖跪在石亭中,毕竟旭灵台仆役众多,万一谁去告密她偷懒,下场只会比现在凄惨百倍。

「累不累?」妖后蹲在她身旁,替她理了理浏海。

「我和娘亲不一样,强壮着呢。」

「你呀你,老是故意捣乱,我不是说了读书写字我能行的吗?」

「可是娘亲不喜欢啊,怎麽能让娘亲做不喜欢的事呢?」星回虽任性刁蛮,对家人却掏心掏肺,她多番作乱,表面看似欺负妖后,实为助她解脱学习之苦。

「你也不喜欢罚跪不是吗?」

「我可以的,都说了我很强壮呀,娘亲你快回屋休息吧,我跪完三个时辰就去找你。」

「我陪你。」她坚持,星回也无法勉强。

妖后席地而坐,星回扑进母亲怀中,二人相拥着说说笑笑,彷佛忘了这是一场惩罚。

谈天之际,星回偶然发现地上有块石砖大小与周围相比格外细长,建造旭灵台的是妖族顶尖的工匠,不可能犯这种错误,况且石砖的接缝看似年头不久,不像一开始便有的,星回一时好奇将石砖挖开,石砖之下竟藏着一册书。

「谁把书藏在这儿?无趣。」星回一瞧是书,没了兴致,原先还以为是什麽神秘之物。

「难道是工匠的秘笈?」妖后倒有些兴趣,拿起一看,书封写着三个字,「生死……什麽字?」三个字她只认识俩。

星回低头一看,惊呼:「簿啊!」

「生死簿?那不是地界之物吗?为何在旭灵台?」

「父亲说过从前的四大辅臣蜗牛妖云裳偷了东岳大帝的生死簿後,它就不见踪迹了,未想是藏在旭灵台。」星回从地上跳起,一边拉着妖后往妖王书房走、一边道:「娘亲快!我们得赶紧把生死簿交给父亲。」

妖王拿到生死簿後,与丹祈、心腹堇青皆认为这本生死簿便是当年云裳偷盗的那本,翻开一阅,某页确实书写着星回命数,如同他们的推测,星回确为前任妖王转世,然,根据生死簿所记,星回应当在十年前便死於凤凰幸芝之手,可如今星回却活蹦乱跳,反而是那尾凤凰死於十年前的天宫之乱。

堇青摇扇道:「怪不得那时云裳非杀凤凰幸芝不可。」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云裳的布局皆为保全星回。

「如此说来,云裳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该向她好好道谢才是。」星回聪明,从大家的言语中拼凑出前因後果。

妖王握着生死簿,冷冷道:「她死了。」

「死了?」

「天宫大火後,云裳下落不明,直到数月後有人在妖王墓前发现她的屍身,她身上并无伤痕,我们估计她是自尽而亡,父亲顾念她对前任妖王的用情至深,於是将她与其合葬。」丹祈娓娓道来。

星回得知恩人已逝相当难过,妖后安慰她:「云裳达成宿愿,帮助妖族统一、也救了你,如今能与最爱之人同穴而眠,我们要替她高兴才对。」妖后早已忘了云裳种种,可听着她的故事,对她只有满心敬佩。

云裳逆天替星回改命,妖王不得不担忧是否对星回造成无法估量的风险,丹祈自请去地界一趟,妖族太子亲送生死簿足够彰显妖族诚意,也可向东岳大帝打听改命後星回将会如何,妖王欣然同意。

丹祈归还生死簿让东岳大帝龙心大悦,关於星回一事,东岳大帝显得轻松自若、毫不动摇。

东岳大帝将生死簿抛至空中,念咒同时双手结印,生死簿浮於半空散发微光、一页一页自动翻面,丹祈细看之下发觉发光的不是纸张,而是纸上文字,生死簿翻至最後一页阖上,缓缓落於东岳大帝之手。

东岳大帝笑道:「天命书也好、生死簿也好,都不是永恒不变的,重大变故之下自然会依循天道而改。」

「那您方才是……?」

东岳大帝甩着生死簿说:「这本生死簿离开地界太久,断了与天道的联系,我不过是让它重新感应天道罢了。」

「既如此,星回是否会因更改命数而受天谴?」

「你们就放心吧,逆天改命的是云裳,该受的反噬也应由云裳承担,和妖族公主本就无关,天道已赐了她新命数,她只要好好活着就是了。」

「有东岳大帝这句话,我们自当安心。」一直绷着神经的丹祈终於能放下心中大石、露出笑容。

返回上虚山途中,丹祈身心愉悦,打算在人界游玩一趟再返回旭灵台,他先遣传信鸟向妖王转达东岳大帝之言,随後来到南方一处河域漫步,一路沿着河岸而行,远远望见一座古朴的城镇。

丹祈考虑着是否要去凡人居处一游,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一看,一名少女抱着一块浮木在河中载浮载沉,她被河水呛了好几口,声声喊着救命。

丹祈一向心善,见人有难立马相助,他站在岸边朝少女伸出树藤,将她一綑拉回了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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