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芝因爱生恨,美丽的外貌掩不住那浓烈的杀意,大殿下伤得不比我轻,我不可再拖累他,我挣开他的护佑、艰难地将雨伞再次撑开并交到大殿下手中。
「你想干什麽?」伤重的大殿下蹲伏在地,拉着我的手腕。
我费了不少力气将他的手扳开,道:「她要找的是我,你别牵扯进来,这伞能抵挡凤凰业火,你拿好。」大殿下想阻止我,无奈力不从心。
我看清了事实,有些人就是执拗得不讲道理,只要与水神沾上边的幸芝都不肯放过,遑论和水神拥有同一灵魂的我,我曾对牢狱中的幸芝心生怜悯,如今那份善意都成了懊悔,真不该对她存有半分好心。
我体内虽有水神的力量,也没有把握赢得了盛怒之下的幸芝,我向一旁的云裳使了个眼色,希望她能助我一臂之力,云裳对我眨了眨眼、挥手要我退下,随後她便与幸芝动起手来。
我知晓云裳不在乎我的生死,此生能让她上心的唯有前任妖王,她说要杀幸芝是为了星回,如此我们也算同一阵线,有了云裳这位强大的盟友,短时间内我们不至於有性命之忧,只要撑到息吹或天兵天将赶来,我们就安全了。
幸芝及云裳高下立见,无论是火羽箭或是火球都对云裳起不了作用,幸芝节节败退,云裳掌中变出那把她惯用的金鐧、朝着幸芝头颅径直挥下,幸芝及时用双手挡下,尽管免於头骨碎裂、脑浆迸发的下场,她的双手手骨却已支离破碎地刺穿皮肉,有如布满荆棘的软藤。
「贱人!」幸芝狼狈地嘶吼,分不清是对着云裳说的或是对我说的。
堂堂四大瑞兽之一的凤凰落到如此境地实在让人唏嘘,凡人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现下正正应在了幸芝身上。
此时,地下隆隆作响并传来源源不断的震动,恍若地牛翻身,我蹲下身子以免被摇得东倒西歪,忽然一根厚壮的树根破地而出,随後化成无数小枝枒在火墙边上筑起一道数墙,树墙挡住了火光,我们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不少水滴落在我身上,我正奇怪哪来的水,四周扬起火熄的嘶嘶声,焦臭味飘入鼻中的同时,火烧的炎热亦趋缓和,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潮湿与闷热。
我掩着鼻子,估摸方才的树墙是息吹的杰作吧,凤凰业火威力强大,要灭了它非有强大的水咒之力不可,莫非息吹也擅长御水之术?
息吹身为妖王,修为、资历却远不及四大辅臣,三界中不少人都认为他能承袭王位仅仅是因为他是前任妖王的心腹,尤其他曾为我续命消耗了诸多真气,即便奋起直追也难以达到四大辅臣的力量,我也曾经对此深信不疑,然而直至此刻我才恍然大悟,他有本事除去幸芝的凤凰业火,岂会修为平平?
王之所以为王,首要的从不是登峰造极的武艺,纵然是靠着双拳一路登上地界霸主的东岳大帝也并非只懂得靠武力解决事情,如何识人、用人方是作为君王的重中之重。
息吹从未在人前显露实力,毕竟身旁高手如云,王者也向来不会轻易出手,因此我们都自以为是地认定他修为普通,息吹是树妖,天生精於地土之术,若要习得我们水族的御水术法,可不是努力就能行的,朋林说过连青楠都难以学会与其属性不同的御水术,麒麟一族都受挫了,妖更是难成。
息吹方才那一招融合了地土之术与御水之术,简直让人惊叹,即使在神族当中能同时将两种属性迥异的咒术用得如此得心应手的也是少数,经此一事,想必三界中不会再有人怀疑息吹坐在妖族王位的资格了。
树墙慢慢散开,光明再次照耀着我们,幸芝的脸色极为难看,不仅遭云裳重创、施的术也被破解,而今息吹也已到来,我倒要看看幸芝还能变出什麽花样?
树芽退去,我见到息吹领着众人站在不远处,天兵天将将此处团团围住,甚至连东岳大帝、天帝及天后都惊动了,这麽多大人物在这儿,幸芝这回插翅难飞,再回到天牢怕是起码得多了几十万年刑期了。
「……息吹……。」一看见他,我如释重负,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无所畏惧。
我方抬脚想奔往息吹,脚尖尚未落地,幸芝便朝地上狠狠一踩,我眼前的石板地眨眼间裂出一道大缝阻断了我的去路,就在我被逼得步步後退之际,幸芝以迅雷之速绕到我身後,她不顾身上的伤、化出两只火红的翅膀将我困围其中。
幸芝像一尾发狂的野兽死死咬住我的脖子,牙咬还无妨,可她的口中像是含着岩浆般灼烫至极,我能感觉被她咬住的皮肉溶解的剧痛。
剧痛之下我也顾不得其它,索性释出所有的水母触手反击,幸芝中了毒照理应该如当年的北海龙王痛苦不已而无力对付我,但仇恨似乎给了她力量,直到最後一刻她仍死咬着我……。
「阿音!」息吹赶至我身畔,推开了已是屍体的幸芝,她的面容狰狞、满口鲜血,比起神兽、更像吃人邪物。
「……好痛……。」我摸了摸被咬伤处,随即掉下一块血肉,庆幸我还保有意识,换作从前我八成已昏死过去,许是水神的神力又帮了我一回。
「伯重。」息吹刚喊了伯重之名,伯重立马施法为我止血。
我依偎在息吹胸前,眼看幸芝再次浴火重生,对天道的不满油然而生,凭什麽三界芸芸众生唯有凤凰得以死而复生?若天道真有正义,幸芝做了如此多恶事,何以不受天罚?
幸芝虽活了过来,却马上遭天兵天将逮捕,大殿下也受到神族看护疗伤,二殿下洋洋洒洒对幸芝念了十多条天规,皆是幸芝所犯之罪,幸芝一眼都没瞧二殿下,对他所谓的天规更不屑一顾。
身着一身青衣的朱华殿下拖着长长裙摆徐步来到幸芝面前,直至此刻,幸芝的眼中才多了一丝愤恨之外的情感,对朱华殿下,她有敬意、有亲情、亦有畏惧。
「……姑姑……。」
「闹够了吗?」朱华殿下是个表情丰富的人,可这一刻她眼中漠然、面上清冷,这种反差倒让人生怯,「闹够了马上滚回天牢。」
幸芝是惧怕朱华殿下的,但她却操起倔强、鼓起勇气反驳:「不!我既然出来了,便不会再回到那樊笼之中。」
幸芝在天兵天将手中猛烈挣扎,她被綑仙索绑死、难以施展法术,如何逃得掉?何况她眼前还站着一位天上地下最深不可测的朱华殿下。
替我施术治疗的伯重瞧了幸芝一眼,说道:「凤凰本能无限重生,但凤凰朱华却刻意在新生凤凰出世时下咒将他们的重生次数限为七回。」
「朱华殿下是好心。」我能明白朱华殿下的用意,当身旁的人都离去了,长生不死才是最可怕的折磨。
「那只凤凰幸芝两万年前死过三回,一次让遭魔族附身的水神所杀、後又受了天雷而亡、入了重生池一回,方才夫人又毒死她,如此算来她还有三条命,真是便宜她了。」伯重真有本事,连人家死过几次、怎麽死的都一清二楚,这记性若能分我一丝半点我又何必依靠雨伞呢?
「错了,她只剩两条命了,刚才云裳也杀了她一次。」我提醒他。
「说起来云裳跟着逃出天牢做什麽?」伯重将目光转往被天兵天将包围着的云裳,她正一派轻松地打着哈欠。
「不是跟着逃出,根本就是云裳安排的一切,她故意被抓进天牢就是意图杀了幸芝,後来发现朱华殿下在幸芝牢前施法保护她,云裳无法破解才利用九尾狐的元姬激怒幸芝越狱。」经过伯重的治疗,我感觉好了许多,也有力气解释前因後果。
「云裳要杀幸芝?」伯重头一歪,一脸不解,「没听说她俩有仇怨啊。」
「云裳说是为了星回。」
「什麽意思?」伯重又问。
「我哪知道?你问她去呀。」
这一路走来,遇到的每个人彷佛都有秘密,我就像个傻瓜似的总被蒙在鼓里,甚至被耍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