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知我还未想好藉口,身体状况突然剧烈恶化,一天十二个时辰我几乎有十个时辰都在昏睡,余下醒着的时後也是恍恍惚惚,我能感受生命逐渐凋零,我心里很清楚要生下这孩子的机会微乎其微。
「怎麽几天不见就病成这样?你们怎麽照顾的?」半睡半醒间我听见朱华殿下骂人。
「药王说肚子里的胎儿吸走淼音的真气作为养分,所以她才会……。」青楠语气哀沉,听上去怪可怜的,「我试着渡修为、输真气给她,但是就是没用。」
「夫人受不了任何人的力量,从前王上耗了诸多修为都帮不了夫人。」
「别人的力量受不住,若是她自己的又如何?」朱华殿下呢喃。
「她自己的?」青楠先是困惑,後恍然大悟,「君落的力量!」
「君落死前在微风河畔留下不少法力守护微风河畔,我们可以一试。」
「好,我们现在就去微风河畔。」
葫由、葫阳阻止说:「可是将夫人带离天宫是否有风险?」
「她都这样了,难道留在天宫更安全?」朱华殿下驳斥。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淼音。」青楠作保,葫由、葫阳才同意。
「你们先带淼音去微风河畔,我一会儿跟你们在那儿碰头。」朱华殿下说。
「你不同我们一起?」
「转移残存法力十分复杂,我也不擅长,只能找人帮忙。」
「谁?」
「三界中最精通此法的便是旋龟一族,我这就去四方林找出尘。」
恍惚间我被带到微风河畔,清醒过来时已身在熟悉的树洞屋中,河伯支开所有人,连心腹朋林也不得在场,河伯本就严肃的脸此刻更是多了恐慌与忧愁。
「你们确认无人发现她出了天宫?」河伯问。
「我用披风把她遮得严密,不会有人看见。」青楠说。
「这两名小侍女呢?中秋宴上见过他们的人可不少,妖后随身侍女突然出了天宫岂会不引起猜疑?」
青楠和葫由、葫阳脸色一变,显然他们在匆忙中忽略了这点,青楠说:「顾不上那麽多了,淼音在天宫也不是被囚禁,出来一趟无妨,安全上我自会保护好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妖族斗得如火如荼,她可不能再出差错。」河伯看了我一眼,问:「你们冒险来此所为何事?淼音又为何病弱至此?」
我掀开披风、露出隆起的肚皮,「……为了这个孩子……。」
河伯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冷静,「你可知其中凶险?」
「别说了,她早下定决心。」青楠代我回覆了河伯。
「你们是怕天宫发现有孕想躲到我这儿?」
「不,淼音肚子里的妖胎从她身上夺取太多真气,为了保住他们母子,我们想试着将君落遗留的力量过渡给她。」
河伯轻叹一声,说:「是朱华殿下的主意?」
「你怎麽知道?」
「敢打已故水神主意的除了她老人家,三界中找不出第二人。」
我笑道:「……让她听见你说她老定会气得跳脚……。」
青楠将朱华殿下去找旋龟族相助一事告知河伯,河伯让我在此处休息等待朱华殿下归来,而此同时他也将聚集在微风河畔的仙妖们打发出去,他清楚隐瞒此事的必要性。
一个时辰後,朱华殿下带来旋龟族长出尘,我虽然肯定朱华殿下出马必能说服旋龟族帮忙,却未料她能说动旋龟族长亲自前来,旋龟族长先是为我号脉了解我的状况,後向河伯打听了水神在何处的法术力量最为强大。
「我带她过去,你们在此等候。」旋龟族长俐落地将我抱起。
「我也要去。」青楠拒绝。
旋龟族长瞪了他一眼,严词说:「不许。」
朱华殿下缓颊说:「青楠乖,我们在这儿等他们吧。」
河伯也帮腔说:「出尘殿下既然吩咐了,必有他的道理,此法精密困难,你跟去只会打扰他们增加风险。」经过大家的劝戒,青楠不甘心地留下。
「夫人就拜托出尘殿下了。」葫由、葫阳相当懂事。
若是平时我是不会让与我不熟识的旋龟族长抱着走,可是身体太差不由我定,只能麻烦他一回了。
路上我问他:「……我拿走水神的力量……微风河畔的安全怎麽办……?」
「你太小瞧河伯了,微风河畔不需要君落多余的保护。」我总感觉旋龟族长对水神思念颇深。
「……你帮我……是为了水神……?」
「君落已死,自然不是为了她,你虽是她的转世,可我不会将你们混为一谈,我帮你一方面是看在朱华殿下的面子,一方面是为了三界,你的生死影响妖族,妖族若乱便会引发三界动荡。」
「……原来如此……。」旋龟族长与河伯都是理智之人,不同於青楠、大殿下等人在我身上寻找慰藉,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更加轻松。
我们抵达河伯所说的地点,水神曾在微风河畔多处施下咒术,而此处是微风河畔中心、亦是最强咒术所在,他拿出几条画有红色咒文的白绢将我的眼、口、双手双脚綑了起来,说也奇怪,在这种束缚的情境下我竟无半点不安,对旋龟族长没来由的信任,倒是对过渡法力成功与否有些紧张。
「忍住。」
我还没搞清楚旋龟族长这句话的意思,胸口便被重击、彷佛有根粗木棍捅了我,剧痛使我无力坐着,倒下之际,旋龟族长一手撑住我的肩将我稳稳扶着,随後我感觉心脏被用力握住,我才醒悟原来刺破我胸口的是他的手,我已无法用词语来形容这种撕心之痛,只知此刻宁愿一死百了也好过承受此等痛苦。
他的手掌缩紧,我的心脏受到严重挤压,我能想像它即将爆裂的样子,不知若我的心脏碎成渣,是否还能依藉息吹活下来呢?
疼痛让本来就精神不济的我几乎处於弥留状态,渐渐地我连痛都感受不到,我彷佛没了身体、没了脑袋,除了仅存的意识外,我什麽都感觉不到。
这般虚无的情况持续很久,甚至我一度认为自己真的死了,直到我慢慢找回身体的存在感,而那股剧痛已消失无踪,我似乎置身在一处温暖的水域,飘然畅快。
後来我发觉被綑绑的手脚没了束缚,嘴巴与眼睛上的遮蔽物也不见了,我小心翼翼张开双眼,我竟被包覆在一团大水球之中,若非我是水母,也许就窒息而亡了。
旋龟族长离我十步之遥,双手放在後腰说道:「白绢上的咒文乃是以凤凰之血所书,唯有将凤凰之血洗去方能挣脱綑束,洗去凤凰之血必须藉由水咒之力,如今你已得到君落的力量了。」
这就完成移转法力了?我身上已经有了水神的法力了?我胡乱摸着身体,没感觉有哪里不同啊。
等等,我不生病、不虚弱了?我站起身跳了几步,身轻如燕、四肢俐落,比起未怀孕前的状态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来身带法力如此有益身心,早知道我就快来借用水神的法力了。
「谢谢你啊,我现在好多了,可以放我出去了吗?」我指了指水,请他替我解开法术。
「你得自己出来。」
「自己出来?怎麽做?」我想这水球是水神之力所成,他应是要我自行掌握术法。
「吸收它。」
什麽?吸收?要我把它喝光吗?我一头雾水时,他转身而去,我赶紧追上他,一路上我一直求他教我破解之法,他却装聋作哑,我甚至用上激将法他也不为所动,年纪大的人定力就是好。
回到树屋後,大夥儿见我精神百倍瞬间喜笑颜开,青楠兴奋地奔向我,怎知一碰到我身旁围绕的水立刻被弹飞撞倒了河伯的书架。
「青楠!」我惊叫。
他踢开压在身上的柜子,若无其事站起,「我没事,你那团水是怎麽回事?」
朱华殿下分析道:「君落的力量化为水状缠绕在淼音身上了吧。」他转向旋龟族长询问:「出尘,你怎麽工作做一半?快把这些力量引进淼音体内。」
「办不到,能将君落的力量聚在她身上已是极限,剩下的得靠她自己与这股力量合而为一。」出尘解释。
「要是夫人做不到,就得一直泡在水里吗?」葫阳急问。
「这水是在保护她,在里面反而安全。」朱华殿下笑说。
「可我们近不了她的身怎麽伺候夫人呢?夫人这样还能吃饭吗?换衣服呢?」葫由倒是设想周到。
「那只能让淼音快点掌握这些力量罗。」朱华殿下笑得奸诈,摆明幸灾乐祸看好戏。
河伯边捡着散落一地的书简、边说:「我可以教你,殿下的招数我一清二楚。」
「由河伯当你的师傅再适合不过了,那我们就带河伯一起回天宫。」朱华殿下说。
我想了想,回道:「我不回天宫。」此话一出惊讶众人。
「不回天宫你要去哪?」朱华殿下忙问。
「夫人要回旭灵台吗?」葫由、葫阳脸上闪过一丝期待,他们其实不喜欢天宫生活。
「不回去正好,我也不想住那里。」青楠十分赞同我的意见。
河伯放下手上书简,面露难色问我:「你不是想在微风河畔住下吧?」
我微笑默认,「躲在天宫是因为我没能力保护自己,如今有了水神的法力还有青楠,住在微风河畔更合我意,再说这里灵气充盈,对我修行也有助益。」
我向他们交代的只是表面原因,实际上是因为在天宫做事百般不便,传递消息更是麻烦,想见个人都得三传五唤,在微风河畔我能做更多安排。
同时,我也不打算继续隐瞒怀孕一事,我有种预感,这孩子将会成为妖族内乱终结的关键,云裳行踪不明,也许我待在这儿能引她出来也未可知。
不过在做任何行动之前,我必须先告知息吹,可传信不容易将情况说明白也可能被劫走信息,我认为还是亲口言明较为妥当,息吹不方便来此,倒是能让丹祈跑一趟,我也许久未见到他,顺便能享受天伦之乐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