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日月星傳之崇星之國 — 又是死別

本就烦恼着该如何回去自己的世界,这件事深深困扰着唐思絜,加上偶遇星宇昼让她小鹿乱撞有些魂不守舍,还有这些日子来她几乎每晚都做那个奇怪的梦,这三件事加起来根本就是雪上加霜让她困扰不已,但她没想到自己魂不守舍精神不济了好一阵子,竟然会在去找白婶时发现……

「白婶?白婶?」

情况不太对劲,不对劲到粗线条的唐思絜都察觉出来了,因为任凭她如何呼唤,躺在床上的白婶却是一动也不动,就彷佛好像……

「白婶?您别吓我……」看着榻上那位在这世界唯一与自己亲近的长辈,唐思絜心底有股不安在扩大,她手不自觉有些颤抖,抖着伸长去探下白婶的鼻息,然後她整个人就傻了。

没有……

没有呼吸……

「这不可能……不可能……」唐思絜脸色当场刷白,完全不知道该怎麽反应。

然後,她想起了先她一步出世却没见过面的姊姊,想起父母的死亡,想起祖母的逝去,她的心狂跳着,那许久未涌起的记忆涌来,那一句句说她克死亲人的话语全都浮现。

不会的……

不会再发生一次的……

正想努力说服自己在阿姨家生活了那麽多年大家也都平安无事,她不想承认自己就是克死人的凶手,可是那尘封的记忆一旦开启,她就发现白婶现在的模样就跟当初她奶奶去世的时候没两样。

看上去什麽异状也没有,但其实人已经走了,当年小小的她没有立时明白,还以为奶奶是在赖床,孰不知是因症状来的又急又猛,才会一夜猝死。

而现今白婶的状态看来,让唐思絜感觉就跟她奶奶一模一样,结果,在唐思絜回神过来颤抖着身子奔去禀告主子後,仵作前来验屍後,只淡淡地说了句「人确实已逝」就离开了。

接着,大受打击的唐思絜就这样看着主子家随意仓促且毫不犹豫地买了副薄棺将白婶的屍首装了进去,没有任何耽搁就命人抬至墓园打算草草掩埋。

「等一下!就这样?」唐思絜一路看着一路跟着,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什麽就这样?」抬棺来此的人正要盖土,听闻唐思絜的话全都是一脸愕然。

「就只是找口棺材放,然後就这样埋了?」连祭拜都没有?为何是如此草率随意的态度?唐思絜完全不懂。

「ㄚ头,下人大抵也就是这种待遇,有口棺材算是不错了,这还是因为现任国主曾经下令有奴仆之家不许对奴仆的屍首不敬,要不更早以前连棺木都没有,随便找个地方直接挖坑就埋了,哪像这会儿还能在墓园里。」抬棺人如此回道。

「但是……」唐思絜听完整个儿傻了,还想说什麽却是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

「ㄚ头,见怪不怪吧,反正就是如此。」另一位抬棺人算是出言安慰,但其实大夥儿心知肚明,这奴仆嘛,命运就是如此,没什麽好奇怪的。

要不是国主英明,这些所谓的下人奴仆,最终的命运在树林里随意掩埋,怎可能像此刻还能埋入崇星国墓园的一角,虽然墓园还是有规划区域,但至少若要寻根的话,还有个去处可循。

「可是……连个墓碑都没有?」唐思絜是完全不能接受今日自己看到的景象。

白婶是她来此之後唯一对她好的人,现下过世了,她心里很难过,但想了想,虽然仵作没说,但就她单方面判断,她大抵能猜出白婶大约是心肌梗塞之类的症状才会就这样去了,毕竟她奶奶也是这样,她虽不能百分百肯定,但想起平日白婶时常说自己胸口闷,现在想来也就兜的起来,但她不能接受的点是,白婶的後事办得太草率了,就像个无用的废弃物被装起来丢弃,她觉得很不舒服,真的非常不舒服。

「ㄚ头,若是看不过去就自个儿去找块木板,写上名字立於坑前吧,只是……你识字吗?」给了个建议,但抬棺人立时却想起,大部分的奴仆是不识字的,要给墓碑题字不是件易事。

「……识字……」抬棺人的建议,唐思絜听进去了,疑问也回答了,然後眼睁睁看着黄土覆盖了棺木,一座稍稍隆起的小丘出现在她眼前。

她心酸酸的,咬着唇不发一语,严肃的眼神看了看四周,记下白婶坟的所在位置,接着在抬棺人的带领下跟着离开了墓园,心中正打算着回去之後找块材质较好的木板,借个文房四宝,想替白婶弄个墓碑。

也是因为有此想法,所以即便心知自己是个路痴,但她努力记着从白婶坟前至回到府里的路,深怕自己迷路找不着白婶的墓。

一路上,她什麽话也没说,心情相当沉重,难受的情绪梗在喉头,但她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然而回到了府里,唐思絜半刻也没耽搁,知晓柴房除了平日需要的木材外,还有些用上好木头制成的废弃家具,自己一个人在柴房忙了一个下午,才终於完成了白婶的墓碑,可是拿在手上,唐思絜却是越看越难过。

就只有这样,那个对她很好的白婶在逝去後,就只有黄土一坏,还有她手上这个不起眼的墓碑,她甚至不敢想,是不是几年过後,这墓碑上的字被岁月侵蚀字迹消失了,然後白婶的坟就会变成一门不知名的无名坟了。

眼泪不知何时掉了下来,那些她深埋在深处的感伤,混合着此刻的悲伤,通通一次到访,她忍不住放声大哭,开始觉得是不是对自己好的人,到最後都会这样,所以阿姨才一直对她淡淡的,就怕被她连累,弄得不好的下场。

哭着哭着,天黑了,然後她抱着墓碑哭着睡着了,但不幸的是隔天一早她醒来抱着墓碑要前去墓园时,在宅子後门却被拦下。

「为……为什麽?」紧紧抱着墓碑,唐思絜不懂为什麽眼前的女婢对她说,主子要她出门就别回来了。

「因为你没有用处,主子早就想赶你走了,你也不想想自个儿来了之後是什麽德性,要不是白婶一直护着你,你以为能待到现在?我告诉你,咱们当下人的就是得认命,你就是不认命才不讨喜,懂了吗?」

说完,女婢就转身离开,留下愕立当场不知女婢话语真假的唐思絜杵在後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如果现在走的话,她就没有栖身之所了,但是……

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紧紧抱着写着白婶名字的木板,唐思絜脑中浮现着刚刚女婢说的话。

是,她一直都知道,白婶很护她,那麽……

「我……不能让白婶连个墓碑都没有……」

喃喃地说完,唐思絜牙一咬,也没管自己身无分文,也没管自己没带任何物品可维生,就这样抱着白婶的墓碑,一脸坚决的离开了宅子,一步步往墓园前进。

她知道,她心里其实有底,今天她若是留在主子家,那能待多久她也心里有数,那个宅子里除了白婶之外的人都讨厌她,就算主子不赶她,但其她人又会对她如何呢?

现下已经没有白婶了,她明白自己在这个世界一无所有了。

「白婶……您的怪孩子思絜来了,来陪您了……」

花了些时间走到墓园,又花了些时间找寻白婶的墓,唐思絜看着那微微隆起的小丘,看着上头刚覆盖不久的黄土,很慎重地把墓碑插上,接着双膝一跪,双掌合十拜了拜。

没地方去了……她只能待在这儿了。

再乐观也敌不过现实,唐思絜现下懂了,她忽然明白原来人真的会因为年龄渐长而成长,即便她原本其实觉得自己其实也没多大,但现实却是她长大了,因为以前还小失去亲人不懂得害怕,只觉得悲伤,现在却是害怕与悲伤一同袭来,只因她感觉到全世界彷佛只剩下她一人,那种孤独感是她现在深刻的体会。

回不去也就算了,现在她又不知道何去何从,唯有黄土一坏陪着她,这也真是够呛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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