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墨晰小时候曾经见过一位弹钢琴很厉害的哥哥,当时她七岁,那位哥哥十八岁,她在爸爸任教的高中迷了路,从练习室的窗外看到正在弹琴的陌生哥哥。
陌生哥哥的手很大,在琴键上迅速的移动,随着乐谱上的音符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手指的力道比刚才更加沉重,突然他用力的弹奏琴键,琴声如打雷一般一阵阵的落下,这首曲子沈墨晰曾经听爸爸弹奏过,她记得曲名叫《雨滴前奏曲》,是她很喜欢的曲子。
此时她很庆幸练习室的窗户是开着的,这样她才能听见陌生哥哥诠释的《雨滴前奏曲》,不过陌生哥哥的《雨滴前奏曲》与爸爸所弹奏的不同,爸爸的听起来多了分浪漫与甜蜜,但陌生哥哥的却尽是忧伤。
最後一个音符落下,沈墨晰兴奋的拍手,她记得爸爸曾经教过她,如果觉得曲子演奏的非常好听,这个时候就要说:「安可!」
坐在钢琴前的陌生哥哥这时才发现窗外的沈墨晰,他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快速将乐谱收拾好准备离开练习室。
沈墨晰慌张的说:「大哥哥这麽快就要走了?别走嘛!再弹一首曲子!」
陌生哥哥苦恼一会儿後从随身的背包中拿出纸笔,他在纸上写些什麽後拿给沈墨晰。
「大哥哥你问我爸妈在哪啊?」沈墨晰嘿嘿的傻笑,丝毫不对眼前的陌生哥哥有所隐瞒,「我爸爸是这里音乐科的老师喔!今天妈妈很生气要我自己去找爸爸,给了我这张地图不过我看不懂,大哥哥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陌生哥哥接过沈墨晰给的小纸条,上面画着潦草的位置图,简略到他实在不知道东西南北在哪,不过这小女孩能自己找到爸爸上课的学校他倒是挺佩服的。
他又在纸上写下想说的话:你爸爸叫什麽名字?
「我叫沈墨晰,大哥哥你叫我小晰就可以了!我爸爸叫沈尚德,大哥哥你认识我爸爸吗?」
这小女孩毫不避讳他是陌生人,想到什麽就说什麽。
陌生哥哥点头,沈尚德老师是他的指导老师,他怎麽可能不认识这位铁血教师,只不过与老师严格冷漠的外表相比,老师的女儿却相当亲近人,这一对比着实有趣。
也许这个小女孩根本没有想过,其他人可能会对她做出什麽危险的事情吧。
陌生哥哥在画着潦草地图的小纸条背面重新画上位置图,打叉叉的地方正是沈尚德老师的教职办公室,他把小纸条还给沈墨晰。
见陌生哥哥要离开练习室了,沈墨晰急忙挽留他,「大哥哥不要走嘛!再弹一首曲子!要不然等一下我找到爸爸要跟他说你企图诱拐我!」
诱拐具体而言是什麽意思沈墨晰不清楚,不过爸爸总是跟她说小心不要被奇怪的叔叔诱拐了,所以诱拐这两个字一定很危险。
他觉得自己刚才错了,说不准这小女孩脑袋里想的比海还深。
陌生哥哥无奈的重新在钢琴前坐下,没想到这小女孩居然学会威胁别人,这到底是谁教她的?
他直接在心中剔除沈尚德老师的可能性,要是他被这位老师误会诱拐他的女儿……不,他可不敢想像後果会如何。
陌生哥哥对着沈墨晰用手指比出"1",沈墨晰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她欢喜的笑着说:「大哥哥你愿意弹一首曲子给我听呀!太好了~」
沈墨晰双手撑着下巴,眼神专注得不像个七岁小女孩,这是爸爸一直教她要对演奏者的尊重,从第一个音符落下至最後一个小节她都没有将视线从大哥哥身上移开。
这次陌生哥哥弹奏的曲子她没有听过,这首曲子给她一种无法形容的压抑感,从一开始渐强的降A小调以沉重的40bpm速度弹奏,每个音符彷佛垂死挣扎一般让聆听的观众难以呼吸,随着不同小节乐曲速度逐渐加快,曲调从降A小调转为升G小调,三个声部弹奏出宏伟激动的主题,最後曲调又回到降A小调,乐曲速度随着渐弱也一并减慢,小节最後以高八度音彷佛心碎一般结尾。
对於不懂乐理的沈墨晰来说,她只觉得整个曲子围绕在一股忧伤的氛围下,乐曲结束後每个小节的音符依然在她脑海中盘旋,对於整首曲子的结构她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这首曲子很棒、大哥哥很厉害。
「大哥哥好厉害!」沈墨晰不停拍手,她想更靠近点听,只可惜练习室的窗户高度在她的肩膀以上。
沈墨晰问向陌生哥哥,「大哥哥刚才是什麽曲子啊?」
陌生哥哥在纸上写下回答:「还没想名字。」
「原来是大哥哥自己作的曲子!好听是好听啦,只不过……大哥哥你不要老是弹听了会难过的曲子嘛!爸爸说弹奏快乐的曲子心情也会变得舒畅!」
难过的曲子?陌生哥哥难得的微笑,确实这首曲子是在他几乎快放弃自己时写下的曲子,讽刺的是当时他崩溃到听不见他人的声音,心中只浮现出这首乐曲。
如果他的人生去除掉音乐还会剩下什麽呢?
看到大哥哥想起什麽事情变得沉默,沈墨晰疑惑的说:「大哥哥,我说错什麽了吗?
陌生哥哥再次从钢琴椅上站起,这次他没有理会沈墨晰,而是将乐谱收好後就离开了练习室,他已经破例弹奏自己未公开的创作给这个小女孩听了,沈尚德老师办公室的位置图也交给她了,他没有理由再留在练习室。
「等等、大哥哥!」沈墨晰呼喊了几声,这次陌生的哥哥没有回头,他真的不管她的离开练习室。
沈墨晰在这之後就没再见过那位厉害的大哥哥,在这几年间伴随着她成长的是父亲严格的钢琴训练、父母突如其来的离婚,支持着她学习音乐的除了兴趣以外,是想再见到大哥哥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