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哲昕终於知道什麽是消失,还有什麽是心碎。
成为了注目的焦点,就免不了被告发的命运,消失就是所有噩梦的第一步。
「你说,今天邱韵骅被宪兵带走了?」
紧紧拉住眼前同学的领带,粗鲁无礼的动作吓坏了同学,眼里的焦急几乎要感染了所有人,几近飙出眼眶的泪水刻画出一年来培养的深厚情感。
「对……似乎是因为他持有禁书……」
再怎麽困惑,刘哲昕却再也无法得知为什麽自己能够完全脱身。
怅然若失,刘哲昕悄悄靠近地窖的所在地,发现原先上锁的门早已被破坏,确定完全没有人在附近後,他钻了进去,藉着尚未落下的阳光探查凌乱的室内,试着寻找两人留在这里的最後一丝记忆。
蓦然回首,所有珍惜的事物已成了一场空。
弯腰捡起两人一同谱写的曲调,蓝黑色的笔迹在肮脏的脚印下模糊,邱韵骅娟秀的字体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刘哲昕书写的部分被保留的最完整。
再也承受不住失去的痛苦,瘫倒在满是纸张的地窖里,刘哲昕难以控制自己的泪水奔腾而出。两人前一天还一如往常的并肩回家,唱着属於彼此的四月望雨,没想到已经成为了绝唱,前一日还生龙活虎的身影,略带任性的调笑,竟已成为绝响。
「我知道……你一定是独自扛下了所有责任……可是你不需要这样……你可以不眷恋这个世界,但是……你要知道……我眷恋你给的快乐……」
要是不招认,就只有死路一条。政府也不是白痴,看得出来长久以来待在这个地窖里的肯定不只邱韵骅一人,但是刘哲昕还在这里。
迷糊中,刘哲昕似乎看见了邱韵骅最後的身影,他还是带着那个桀傲不逊的脸,他留给所有人的印象皆是坚强勇敢,甚至是字典里没有害怕这个词,唯独在刘哲昕心里,他永远是那个脆弱寂寞的男孩,一颗需要温暖的心灵。
「不用伤心,因为我一直都在。」
「韵骅!」
微弱的残影消失,刘哲昕尝到了血腥味,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心中的痛压抑了所有剩余的感觉,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少许半乾的血迹沾染上了纯白的制服。
连哭都显得多余,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为何哭泣,撕心裂肺的哀号回荡在地窖,吸引了少数行经的同学,但是刘哲昕已经爬到了地窖的最深处,昏暗的深处在没有照明的情况下没有人敢接近,有些多事的人便传说地窖住了一个怨魂,直到警卫熟门熟路的开了剩下没被打碎的灯泡,所有人才看见昏厥的刘哲昕。
「韵骅……韵骅……」
就连梦呓全是他的名字,刘哲昕在梦中一次又一次经历两人在一起的种种,但最後,仍在深不见底的悲痛中惊醒。
「你醒了。」
大多数人早已离开,剩下的是一向和刘哲昕友好的吴熙颍。
「不要难过了,他应该不会有事,只是持有禁书,而且他是学生身分。」
身为好友,吴熙颍知道刘哲昕是担心邱韵骅,但是却不知道为何他如此在意,在意到连自己的形象和身体都不顾忌。
「你谈过恋爱吗?」
把吴熙颍拉到嘴边,刘哲昕虚弱地问道,声音颤抖,似乎下一刻眼泪又将溃堤。
听到问题的人大吃一惊,同学的质疑竟然成真,但是对象竟然确实是邱韵骅,这无非是把社会主观意识颠倒一番,甚至有可能被家长抓去精神治疗。
「所以……你真的喜欢邱韵骅?」
不可置信的再问了一次,只见刘哲昕痛苦的点点头,又有些辛苦的摇头。
「什麽意思?」
「我不但喜欢他,我觉得,我已经学习什麽是爱了。」
刘哲昕有些迟疑,但是最终还是把心底话说了出来。但是所谓的爱并不是他给予邱韵骅,而是邱韵骅给予的,为了保证他的未来,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全他。
「我觉得我不值得……」
内心的悸动难以平复,一条生命在残酷眼前竟如此单薄,他本也应该承担,却因为邱韵骅的爱而逃过一劫,生理上的困难已经度过了,但心里的痛却不知何时结束。
『自己死了,起码什麽都不知道,而重要的人离开,被留下来的人却要忍受痛苦,却不知道痛苦什麽时候结束。』
前一日,他们还握着彼此的手;如今,空落仅留温热尚残。
前一日,他们还在彼此的拥抱中寻求安定;如今,故人已去双臂萧然。
前一日,他们给了彼此道别的吻;如今,脸颊仅存泪水冰凉。
「没有你,有流星又如何呢?」
看着划过天空的流星,刘哲昕大声的向天空呼喊,不争气的泪水又流了下来,不知不觉又走到他们告白的田边。
望着满天星斗点缀的天空,曾经许下的承诺如今永远无法完成了,时间很多这种云淡风轻的说法再也不能随意脱口而出,因为,时间再长、再多,没有了那人的欢颜,一切都成枉然。
「我想你了!韵骅!」
最後两字留下的是颤抖,眼泪流乾了,却无法重新组合碎裂的心,冷风中独自一人的身影更显凄凉,刘哲昕彷佛看见两人那时拥着彼此的模样。
都只是心中过不去的坎罢了。
遍体鳞伤,泪水悄悄落下,是感动,是珍惜,但也是心痛。
再见,哲昕,我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很抱歉我的离开如此仓促,但是,我是为了保护你,尽我所能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