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旅途中听过的一句话—「我爱他,可我不能够待在他的身边,更不配拥有恋上他的这份情感。」
这是我在漫长且无人陪伴的流放旅行中,於一位与世族大家的公子相恋的平民女子口中道出,同时还有着一位看似是她心上人的男子与之遥相望。
明明应该是用「你」,然而却以「他」来称谓。如此也算是形同陌路,可那男子依旧不放弃。直至对他、对自己的称谓变成了公子阁下。
这一声,似山隔绝了两人的一切。蒙上阴影的男子失去了人生方向,含泪而故作坚强的女子对自己说「不要紧,他生活的好,我就开心了。」这是因为身份差距,内心不想拖累心上人的女子的心声。
可女子根本不晓得自己所谓的「关心」却成了男子的遗憾,甚至成为了自尽的理由。
一直推敲着此句话的我,根本无法想像会有这样事情的发生。并非是指门第差距,而是对於女子无谓的牺牲和奉献。
对於她的作为我无法认同,就算是经历洗礼过後的自己依然不改想法。
明明知道无论自己做出怎样的选择都会後悔,那还不如做出让自己感到最少後悔的决定不就好了?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我都是深信不疑。
可,这只适用於遇到她以前。
与她相知相识、相爱相恋,再到与她分离、永别,并且给了她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承诺。
这是我感到最少後悔的决定吗?我不确定、我已经不确定了...
——
在被投入江水後的两个月,我大难不死,且同时化为平民、化为旅人,用自己的双眼认识自己脚下的土地、用自己的双脚感受一下九州大陆的广袤。
所以,身无分文的我,答应了商会做临时工,交换条件是带着自己前往唐国首都桓。
而我遵循着自己的意志来到了桓都,我想可能是巧合,抑或是必然。
在年幼时的自己,被从南方荆国国王命令来和亲,结为友国的母亲所感染。母亲从前是公主时,因为在南方安定的关系,时常出游。小则游历城市,大则出国游玩。
曾经去过桓都的母亲很是向往唐国的繁荣富庶和安详平静,这也在我心中有了一个既定的印象。深深植入在我年幼的心中。
而且,我也别无选择,九州最具繁华、富丽的都市是我最後的希望和仅剩的动力。
城墙门下,我徐徐的推动着载满货物的商车。深远且宽敞的城墙道路,令我的心忐忑不安,到底即将在眼前出现的景色会以怎样的形式来震撼我的双眼。我不晓得,但...我想也只有看了才知道吧?
那一刹那,像是寻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已久的事物。似是一种感觉,是让人放心的归属感、是能让内心安定的一个所在。
我想,也是第一眼的雀跃,才使母亲如此挂念的吧!
桓都,并不是座令人流连忘返的城市,而是一座令人想长居於此、落叶归根的安心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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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中)一年後,缨天子十二年,桓都。
我和离愉於桓都看着文胤的生活,已然快满上了一年,虽然这点时间对我们来说是不重要的。但是,在这期间,晋国灭亡的消息从百里开外传来,国内忧心赵国的声音日渐扩大。
为此,除了主事者的赵、依靠蛮族部落联合而不受侵扰的南荆外。以陈国为首,代行着天下共主-子缨之权,号召其余存在九州诸侯国来联合讨伐赵。
当然,经历了过去历史的我很清楚。这一战下来,双方皆无胜利,握有主动权的陈国就此衰弱,面临多国联军的赵则是多年都难以兴兵作乱。这一切皆是赵国四王子赵朔代父执政以来的作为,而他更是我心中直直仇视的对象。
我将他归功於灭了晋国的主因,却也除了仇视外便再无他法。
再一次面对自己不愿回首的过往,我又再次的选择了逃避,我真的很懦弱吧...
“怎麽了,最近在监视着文胤时你脸色都不太好,应该是说你每天的状况都很差,还依旧执着於过去吗?”
“没问题的,先别管我。”
「我知道自己在赌气。」
离愉转身,望向我道:“帮助他人之余,也要顾好自己。”
“说了,没事的。”
「所以,你别管我了!」
我很清楚现在的自己糟糕透了,对唯一可以关心自己的人置之不理,可我不能接受他的好意。因为...这样的离愉实在太像昔日细细照看我、明明只大我一岁却如同大人一样可靠的那个“他”;从前的“他”就似是此时在我眼前在乎我、关心我的离愉。
可我很清楚,他死了。死在了亲哥哥手上。
所以我明白离愉并不是那个如今只存在我梦中、早已记不清长相的人。大概吧。
“不愿说也好。总之,有事情想倾诉的尽管写信给我吧,就算是孤单也可以哦。毕竟我等等就要出发了。”
“放心啦,我真的没事~”努力挤出笑脸来回应这麽担忧我的他。
他缓缓拾起置於一旁的行李,交代我一些杂物後便匆匆离去。
「谢谢。」内心的道谢自口中脱出,声音细微到连自己都不大清楚。
独自望向他所前去的远方,只能默默的祈求他平安无事。入房门,换上乐师所需的衣物,重拾往日常用遮住长相的面纱後,我也为了帮助江媃与文胤,在碧芙楼独自寻找梦中可能藏有的契机。
在这一年中离愉在我身边的日子并不到一个月,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累积起来的。我虽然口中真的说不出来,可我也希望可以他能陪在我身边,哪怕只是消遣我也好。但他在得知了这里是仿照整个九州後便先向我道歉,随即说出他要前往北方一趟。
纵使我想拦他也无法,毕竟我不怎麽喜欢强求他人或事物。也只好让他一人独自去北方,留我自己在桓都,每隔两个月回来一次。
“他也真够狠的,居然让妹妹你一人留在这里,他就不怕你发生什麽事情吗?”
“没关系啦,我也只是抱怨,他也有他的事情,我既然帮不到忙也就只能留下来让他安心嘛~”
“你看你,明明是跟我抱怨却又在护着他不让我骂,表现的太明显罗!”
此时,眼前与我谈心的是碧芙楼中的次席乐师,青宁,我都叫她宁宁姐。对所有人都很好,但首席乐师跟她不一样,有些人甚至觉得那人很孤僻,可宁宁姐总说她有自己的苦衷。不必刻意去理解,要的只是不必在乎她就好。
“表现...什麽啊?”我苦笑着看了宁宁姐一眼。
“想装傻倒是没关系,之後再慢慢问你。”哼一声,着实令羽妡有些傻眼,毕竟至今依旧很难懂青宁的话。
「应该是在梦境待太久,自己的能力有些生疏。」得出结论後的羽妡如此想着。
“我想...应该去找江媃了,最近离愉回来都忘了找她。”我微笑着看向二楼深处被帘子遮住的地方,凝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