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齐内城,甯侯林府
“父亲!我和璃瑄是真心的,如不成全我们,我就……”
“上吊?自尽?随便你吧。反正你眼里没我这个父亲,我也不认你这个儿子!”
林梧宸的父亲,甯侯林绦。正襟危坐於案前,冷冷的看着跪在眼前的林梧宸。而林梧宸则仍抱着一丝希望,盼着能有奇蹟发生在自己身上。
“父亲!儿好不容易与璃姑娘死里逃生的从唐国回来,现在又……”
“孽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唐国搞的事情,那已是举国皆知!连三岁小娃都知道你是为了一个女人将唐国政治颠覆,逼死唐国王子。”林绦撇了一眼跪坐的林梧宸,在他眼中,那个曾是名满列国的诗文才子,如今只是拖累自己权势、阻挡自己名望的弃子。
林梧宸的眼神空虚,望向地板。那由百年檀香木建造的房屋,四方的柱子也是此材质,具有效果极强的安宁香能稳定人激动的情绪。但,那又如何?
——你如果执意与她在一起。我看…也只有放弃贵族之席、远走他乡,才能与她相伴一生。
(可恶,难道…真的只能如此……算了,放手一搏去做吧!)
久跪於地的林梧宸,徐徐起身,将缠在身上的灰尘轻轻拍起。冷冷的看向坐於眼前、脸上堆满嫌弃神情的林绦,掏出藏於衣中的令牌。
碰!
听着木块触及的敲响。林绦双唇微微颤抖,脸上的皱纹挤在一块,眼睛直直瞪着落於地上那象徵侯门子嗣的令牌。
丢了那令牌即等同於抛弃那吸引人的贵族之位,化为庶民,终将无法回归贵族。林梧宸并非傻子,只不过那是现在唯一的选择。
“逆子,你这是何意!”
林梧宸炯炯有神的双眼直视自己的父亲,大声的斥喝道:“我,林梧宸!至此放弃宁侯之子的身份!与你甯侯再也无任何瓜葛了!”
“真令我意外啊...”混入林府的离愉笑着说。
橘红夕阳渲染了洁白如雪的天色,一抹微云书画於乾净如宣纸的天际。齐都的东市商圈,那专门接待外国旅客的客栈中,璃瑄与凌羽妡正在树荫下歇息。
“真奇怪啊……明明是位在闹区的客栈,里面的氛围却满是安静祥和。”
“呵呵,这代表离公子的贴心不是吗?”璃瑄双腿并起,手掩着嘴角,以一副大姐姐的神情、眯眼微笑的看向凌羽妡。
凌羽妡撇头、生闷气着,碎念道:“……那也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不然的话就是招待不周了!”
“其实呢,他也只是世子身边的死士。按理,到了齐国都城之後就再与他无关。”璃瑄渐渐露出为难的表情,是细雨低落的杂乱水纹;是山峰中群树交叠的紊乱山色。
此刻,复杂的情绪正袭卷羽妡的内心。
璃瑄直直看向她,紧接着道:“所有的通关文碟的准备、住宿的地方,以及与世子的见面都应该我们一手处理才是。”璃瑄顿了顿说,“可离公子连让我们存在担心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帮我们处理了许多事情。你说,这不是贴心不然是什麽?”
话毕,依旧是笑着看向凌羽妡,意义深远。
“你们,想太多了。”
一双眼睛斜着望向两人,微微张开的嘴角冷不防的说了句令人意外的话。
凌羽妡与璃瑄不约而同的看着伫立在门口的黑衣、神情冷酷的男子和跟在他身後一脸茫然的文弱书生。
他侧着头,冷冷道:“我只不过有私人的情感夹杂,顺道帮助你们罢了。”
璃瑄依旧满面笑容的回应道:“即便如此,也是一种贴心,不是吗?”
“随便你吧,我不想管了。”
离愉缓缓的拽着身後林梧宸的左肩,将他移到自己的前方、面向着璃瑄。
(你自己对她说吧,我插手不了。)
小声的在林梧宸耳後说完,便示意凌羽妡与他一同上楼後,拉着她匆匆离去。
廊道中,凌羽妡紧紧的跟在离愉的身後,左手仍是被离愉抓着不放,令她有些尴尬。
离愉细细的推开廊道末的房间,那是凌羽妡的房间。
他带着看似旁徨的凌羽妡走了进去。
“欸,我说…突然带我离开他们两个,还跑到我的房间要干嘛啊?”凌羽妡苦笑着对他说。
阖上房门的离愉,默默的转过头看她,低声说:“我觉得,他们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还是别插手比较好……”
“而且我也有事情要找你商量,才把你带到你的房间。”靠在梁木上的离愉向羽妡解释自己的行为。
“有事?是有关世子的,还是...我的私事?”凌羽妡如是回答。
参天古木的树荫下,面露难色的林梧宸与看似担忧着眼前人的璃瑄。对视着彼此,仍未有一方打破此刻的沉默。
林梧宸缓缓的低下头去,到最後还是没有半分勇气来面对一切的现实。他,怕璃瑄嫌弃自己、厌恶自己,怕她再次离开那失去所有事物的自己。
他清楚的意识到自身根本没有任何信心来承担风险,懦弱的心顿时涌现,灌满了当下的心绪。
“别害怕,有什麽事就和我说吧。”她抱紧林梧宸那无法停止颤抖的身躯,并以冬日阳光般和暖的微笑,衬托她心中一直希望对林梧宸的话。
(无论如何,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不离亦不弃。)
他拭了拭脸,摇头叹气的自己终於清楚的明白自己是如何的愚蠢。明明自己的思人完全不在意这些无谓的担忧,自己却像是个笨蛋一样忧心。
落霞暗月,相拥伊人。晓其心思,彼心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