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的沙沙声和车子呼啸而过的咻咻声。教室安静的连这些声音我都听的一清二楚。
十二点五十五分,没关上的前门透进淡淡的白光,贴在黑板上的纸飘上飘下。我趴在桌上看着周围熟睡的同学们,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而我一整个午休都在祷告快快下点雨,一点点也好。
今天要考可怕的排球,我和玮心的默契真是一踏糊涂的糟,不是我接不到球就是她打歪了飞到别组去。十二点五十七分,上帝还有三分钟考虑我的提议。轻闭上眼,我试着转换心境,打排球没那麽糟的。
然後钟响了。
望见阿橙伸了个大懒腰,一如往常他起身将窗帘一一拉开,我转过头看着动也不动的奇妙人,敲敲他的桌子,他抖动了一下。玮心睡眼惺忪的来到我桌旁,张开口无声的说:「走吧。」
我靠好椅子,再次摇摇奇妙人单薄的肩。
和玮心一起踏出教室,似乎没有下雨的迹象,来到篮球场集合,我站在一号的位置,抬起头,想着奇蹟或许会发生。
「啊少了两个人啊?」中气十足的体育老师拿着点名板,然後又恍然大悟的搔搔头,「你们是二班吼?噢噢噢,我了。」全班赞赏的哈哈大笑,我顺着每个人的目光往连接球场的走廊看去。
啊,出现了。
阿橙拖着奇妙人缓缓走来,一边半推半拉,一边敲着他的脑袋。
「喂你们也不帮忙叫一下这死猪,很重欸。」远远的阿橙大叫,活像奇妙人的老妈,「小夏!」他怒吼,奇妙人受到惊吓後一个踉跄往後倒,阿橙慌张的一把拉住他,发出了好笑的尖叫。
这下子全班又爆出一阵笑声,他们俩脸红通通的补好空下的位置,奇妙人脸上有着睡饱後的满足微笑,他享受着有些强的风,再拨拨被吹乱的发丝。
「Nice,你们太棒了不记迟到啊哈哈哈哈。」体育老师竖起拇指,对阿橙抛一个媚眼,他唉恶一声咕哝了几句,我憋着笑。
老师人很好,说要让男生们先考,我认真的看着对面蓄势待发的玮心,她自以为帅气的点点头。手汗沾满了整个排球,往上一抛,我握好双手向上一打,稍稍偏右,她抬起头移动着双脚,模样很滑稽。
「啪!」不自然。玮心哭丧着脸甩甩手,球往左边迅速飞出,发现我也正抬起头移动着双脚,愣了一下,我奋力将球打出。我们俩像白痴一样,一下一起跑右边一下一起跑左边,超级累。
「老、老、老、师说要打几下啊?」瘫坐在地上,玮心累到口吃了。我呵呵呵笑着,抚着胸口感受剧烈跳动的心脏。
「最少要十下吧?」听见我这麽说,她激动的坐直身体。
「天啊,为什麽我们连五下都打不到!一定是永齐太笨了。」她懊恼的撑着头一副很悲伤的样子,卷卷的马尾凌乱的散在背上。
「欸这跟笨不笨有关吗?那你也很笨啊。」不甘示弱我用手肘撞撞她的肚子,她咯咯笑回搔我的痒,我们俩在地上玩的不亦乐乎,只能说,和玮心在一起会变的很幼稚啊。
「一二三木头人!」她在我耳边大叫。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停下来--」被我搔的放声尖叫,我胜利似的环住她的肩。
这才发现许多人好笑的盯着我们,我抓抓头,玮心则搞不清楚状况的弹我耳朵。
「Stop,我耳朵很脆弱的欸。」莫名的学起体育老师讲英文,我拍拍屁股将球顺便拿起来,对玮心眨眨眼,她遵命了一声跑到距离我三公尺远的球场边缘,继续毫无进步的排球对打。
不过,我却异常开心。
果然还是别想那麽多来的好。
再一次累了,她开始怪罪其实是风太大所以球才会乱飞,我笑着帮她抚平浏海,然後笑着看浏海又被风吹乱。忽然,她眼睛一亮,拍拍我的肩。
「是小夏欸!」但我首先看到的不是奇妙人,而是阿橙异常帅气的排球姿势,他认真的盯着前方的奇妙人,就连考排球这麽紧张的事,奇妙人仍旧没什麽表情。
走到近点的地方,很巧的和奇妙人对看了三秒,我挥挥手表示加油,他点点头。
「我要发了。」他静静的说,阿橙被他的平静逗笑,接着又一本正经的挑挑眉,像在说:你发吧。只能说他们是个很奇妙的组合,阿橙很强,每次低手击球,都是漂亮的抛物线;奇妙人也很强,但他的沉稳总惹的我发笑,若要比帅气,奇妙人还是略胜一筹。
「好厉害噢--」玮心崇拜的说,想起我们的排球困境,她仰天叹了一大口气。
「张这麽大,鸟屎会滴进去喔。」阿橙用袖子擦着汗笑嘻嘻的说,奇妙人怪异的皱起眉头,一个手掌搭上阿橙的肩。
「滴……」我好笑的看着他缓缓说出口,似乎觉得这动词怪怪的。
「阿橙你没气质啊。」我摇摇头。
「幼稚鬼一个呐。」玮心一搭一唱。
最後阿橙哀怨的一个人去放球,我和玮心笑到肚子痛,但善良的奇妙人走过去拍拍他的手臂表示安慰,我望着他羞涩的说了几个字,阿橙无所谓的笑着。
果然最後我们没有考到排球,但就是下一次了吧。
玮心说,顺其自然;我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许多事,还是别让他太复杂的好。
放学後我和奇妙人站在最靠近大门的一年级教室前,或许是因为两个人的沉默,许多学弟妹走过时会好奇的一暼。我呆愣的望着毛毛细雨,上帝延迟了我的祈祷,雨竟然越下越大。
「小夏你真的没带伞吗?」我转过头看着他。
「嗯,没有。」他无奈的笑笑,却又不特别在意,一副很好玩的样子看着我。我弯下嘴角接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轻笑,帅气的用今天安慰阿橙的方式拍拍我的手臂。
感到一股暖意,我害羞。
「欸永齐!」不知道过了多久,敏成站在我面前挥手,他一边盯着奇妙人一边跟我说话,模样很好笑。
「一看就知道你们没带伞吼!」小身版的他咧嘴一笑,眼神在我们之间来回穿梭,他肯定又在脑袋上演什麽小剧场。
「噢是啊,打算等雨小点。」我这麽说,只见敏成将手探进袋子里,掏出一把墨绿色的折叠伞,递给我。见我迟疑很久,他从袋子里又拿出一把墨绿色的伞。
「哈哈哈只有你这种怪人会带两把伞,还长的一模一样。」笑着跟他说谢谢,敏成瞪了我一眼,我只是笑得更加夸张,互道再见後,我和奇妙人看着他撑伞离去。
我们俩一起走入雨中。
下意识将伞移往奇妙人,答答答的雨滴声不怎麽规律,这是第二次和他一起走在伞下,虽然中间隔着书包,但却觉得跟他靠的好近,原本不怎麽美丽的心情,都变美丽了。
突然,握着伞的手被他温暖的包住。
我震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宁静的奇妙人,他缓缓将我的手移回中间,再缓缓松开。
「一起淋。」他淡淡的说。
「嗯,你人真好。」我发自内心,忍不住对着他笑。
奇妙人今天没有围围巾,而是穿着黑色高领,双眼饱含睡意,和渐渐暗了的天色很像。呼吸声很大、很长,似乎是因为鼻塞。
他温柔的笑了。
我看傻了。
「谢谢。」我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但是他说的每个字,都让我好激动。虽然风很冷,但我却想这麽一直跟他走。
「欸你不觉得,这样有一点点害羞吗。」试着让语气很平常,我大方的对上他的眼,却在视线接触的那刹那迅速红了脸,奇妙人抿着唇,露出了淘气的笑容。不管怎麽说,就是很帅气。
「这样……?」他快速再一次握起我撑伞的手,快速的松开。
「喔你一定是故意想要再握一次对不对,哈哈哈哈。」开玩笑的撞了下他,奇妙人静静思索这句话,再缓缓张开口。
「永齐很害羞喔?」一愣,我停下脚步,他也停下脚步。
「你说我吗?没有。」我极力否认,奇妙人伸出手敲敲我的头。
「有。」
「没有。」
「有。」
「没有。」
我敢说他一定觉得这样很好玩,我们一路有跟没有,花了快半小时走回家,到最後都忘了到底在有跟没有什麽,恢复到跟平常一样,自然而然、不会尴尬也不必多想的相处模式。
他淋湿的左肩,和我淋湿的右肩。
有种特别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