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灯光朦胧，空气中笼着雾气。
清晨的风夹带潮湿的冷意，尹烟原地跳跳身子，毛绒的黑色围巾染着真诚的暖意，她搓了搓冰冷的手，犹豫片刻，懒惰走回去再添加雪衣，打着速战速决的决心，皱着彷佛不是自己的鼻子，准备迈开艰难第一步。
「你干麽呢。」
清冷好听的嗓音像是已然近在头顶，铺天盖地的温柔暖意与温煦的笑意，清轻盈盈包覆上来，不论善意恶意，都会让人不免心惊胆战。身後伸来的手臂搭着肩膀、绕过她的颈，突如其来的温热触碰恍若电击，尹烟弹跳了两步，惊慌地瞪着视线内的男生，咬牙切齿。
嘛、怎麽到哪都可以遇到夏阳？
晾着万恶的笑眼，，夏阳从容不迫，好笑地打量她戏剧性的反应，来不及扶她一把，手指微颤，终是没有动静。
夏阳穿着与昨日相同的铺棉飞行外套，外头随意披着一件深色硬挺肩的大衣，颀长秀挺。骨节分明的手捏着几张纸，黑漆的眸光如水清亮。
是意外来到视线内的人，好像越是不愿碰头，容易越是牵扯。尹烟张了张嘴，忽然失了语，颓然地摧残着头发，自己的恼意和任性，在他面前格外苍白无力，从来没有那麽深刻体会在谁面前矮一大截。
呃、自尊心作祟。
尹烟不爱譁众取宠、性格懒散，但是，让尹墨司影响的胜负慾是强烈的，死命读书的根源同是骄傲，老实说，她没有想过的梦想，未来在她眼里太过缥缈，当下的幸福都没有信心守护，说穿了是尹烟害怕。眯了眯眼睛，像是被扯了心底最敏感的那根弦，胸口涌着莫名的烦躁，沈默了半晌，她扭头就走。
只是站在他面前、只是与他一秒钟的对视，就觉得要被看穿了。这样陌生的感受很不好。
男生怔了，这女人怎麽翻脸比翻书还快。
夏阳看不懂尹烟。
他摸不清她的底线，她可以很宽容也会很小心眼，她可以很随和也会很计较，明明这麽阴晴不定，最奇怪的是自己仍然不厌烦。
约莫是晕黄灯光下，他看见她明亮的眼波光流转间，反射出一点让人心疼的寂寥，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情，真真切切。
寂寥。
他叹气。「你干麽说走就走？」
「我又干麽要站在路中间？」
「那你干麽丢下我直接走？」三步并作两步地追到她身边，语气委屈。
顿足，尹烟奇怪地回首，听闻与夏阳气息违和的语调，沉潜心底复杂的烦躁忽地散了。她嘟囔。「我没答应等你。」
夏阳喜欢尹烟很狮子星座的骄傲，尤其，她的浑身带刺好似针对着他使，很享受这份磨人的特别。尹烟睨了眼神过来，夏阳眨眨眼睛。
「那你现在答应。」
她说夏阳你有病。他说尹烟你是不是讨厌我。
这句话是像会散在冷空气中的力道，举重若轻。女生脚步僵硬，面容在晨曦时分的微光照耀下，该是最柔和，她却有很苍凉、很尖锐的棱角。
时光是淌淌的流水，冲淡回忆的颜色、洗刷伤口的酸涩，有些事能在恍恍光阴里逐渐淡化流逝，有些事却是被放得更加巨大。好似只能看见被蚀去的缺口，而看不见往後日子会美好。
「扣去睡觉时间、再扣去在彼此组里讨论的时间，我们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所以我一点感想也没有。」如果觉得他很帅也算心得。
冷情的话语接续与她稚气的脸庞不相符合，以时间切割关系，冷然而决绝。
夏阳默了半晌，勾了嘴角，漂亮的眼睛微弯，低下头靠近她倔强仰起的脸，清冽的目光触及颈上的围巾，悄悄垫上一层柔软。
她抢在他前面开口。「夏阳，我们一点也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