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她不管,没问题吗?她看起来那麽累,若有人趁机偷袭……」伊天夜几次回首,凝望依旧站在庭院中间的明若樱,形单影只,有种苍凉感,「要不要我让几个人来这里顾着?」
「不用,她若是真这样就累,就枉费那几年的训练了。」紫雪眼眸微沉,抱过伊天夜怀中的孩子,轻轻抚过他额头的碎发,「只要有我在,不会有人敢伤害你,安心睡吧,醒来就能看到父母了。」
孩子瑟缩两下,眉头微皱,很快又舒开,把头埋在紫雪胸前,感受她身上的温暖,小手紧抓着她的衣服,呼吸急促,阵阵不安从娇小的身躯传来,纤手轻轻拍打背部,一下一下,让他安静下来。
没过多久,孩子终於在她怀里安稳的睡着。
「终於睡着了?」
「是啊。」紫雪落在地面,放慢脚步,走在安静无人的街道,「明若樱,不是笨蛋,她知道自己的体力极限,不会真的耗尽力气,而且我们以前可是能够三天三夜保持在高度警戒下,才一天而已,不算难。」
「为什麽要那麽久?」
「因为……」紫雪停步,回眸,眼眸亮起一道杀意,「在进行最後训练,只要稍有恍神或疏忽,就会让同伴或自己死在四方敌人手下。」
她深深记得那次训练,她跟明若樱是夥伴,两个人初次见面,她一方面要保护明若樱携带的宝石,一方面必须在上百个杀手环伺的情况下,与明若樱两人皆存活下来,才算是完成组织交代的最後训练。
三天三夜,她把自己逼到极限,近身搏斗、远距射击、陷阱捕捉等等各种学过的技巧都拿出来使用,直到组织宣布结束的那天,她已是满身是血,当然,都不是自己或明若樱的鲜血。
「雪儿,无论你经历过多少艰辛,都已经过去,现在的你就在我身旁,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即使你想逃离,我也不会放手让你离开。」伊天夜只能回以拥抱,看着紫雪逐渐沉下的眼神,虽然不知道她的过去,却深刻明白她眼底紮根的无情。
「瞧你紧张成这样……」紫雪扬起微笑,「放心,那都是过去的事,早就不放在心上,毕竟如果没有经历那麽漫长的训练,我也不会成长成能保护其他人的杀神,所以我还是感谢那段时间的。」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呢?对组织对她做的事、为了成立「冥」而疯狂的日子、舍弃一切的决定……一点一滴变成充满怀念与柔和的回忆,慢慢地,可以去接受那个满是鲜血的自己,开始放下不属於自己的罪孽。
是因为真正爱上了一个人,还是因为终於脱离那个世界?
「真的吗?」伊天夜仍旧担心。
「当然,我是真的放下,只是不知道明若樱能不能原谅自己。」
「原谅自己?」
「是啊,你刚才也有听到我叫她『紫樱』吧?」伊天夜用力的点点头,「对她来说,那不仅是一个名字,也是囚禁她多年的枷锁,更是她可能永远无法饶恕自己的罪过。」
「你说那是名字,所以『紫樱』也是明若樱的名字?跟你的名字这麽像,你们两个该不会是亲姊妹之类的吧?还是说,只是偶然相似?」
「不是偶然,我们两个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姊妺,毫无血缘关系的姊妹。」紫雪步回云朗与司静的住所外,坐在台阶,「真要算起来,最後训练那次,我们也不算是初次见面,只是我没有印象。」
让孩子枕在自己大腿,紫雪举起双手,朝向天空,像是拥抱这片似湖水般透澈的天空,万里无云,星星点缀这一片黑布,彷佛她记忆里曾有过的闪亮身影,串连起她不曾跟人提起的那段记忆。
明若樱,原名紫樱,是义父收养的第一个孩子,跟她不同,并非意外捡到,而是义父的属下临终托付给他的女儿,希望义父可以代替他们养育孩子,且不要再让她踏进黑暗世界里。
在她没有记忆的那五年里,明若樱已经是个出色的用药高手,对药方过目不忘,能迅速搭配出合适药物,在义父属下里可以说是无人能敌,而这份天赋正是源自於她的父母,也是她父母最不希望她继承的能力。
这份天赋,引来某个组织觊觎,他们私下告诉明若樱,说她的父母其实是因为义父为了抢夺她,才会死去的,而年仅十岁的明若樱相信这件事,负气离去,在那些人的怂恿下加入组织。
但事实真相是,那个组织为了逼迫明若樱的父母为他们做事,绑架明若樱,才会导致她的父母在争斗中身负重伤,最终不治身亡。
「所以她才会保留「樱」这个字?」
「是啊,那是她对义父的愧疚,至於「明」是她父亲的姓,「若」是她母亲名字中的其中一个字。」紫雪仰望天空,忍不住叹息,「她用自己的名字去谨记罪恶,铭记自己犯下的错误。」
「那也不算是她犯下的错误,是别人有心陷害。」
「她认为的罪恶,是她亲手杀了养育自己的恩人。」紫雪紧握双拳,「我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杀害义父的人就是她,我本想杀她,但义父临终前告诉我真相,要我不能恨她,因为她父母会死确实是义父保护不周,未能来得及赶上,所以这条命还给她是应当的。」
无论是义父,还是明若樱都背负着彼此的性命,而她即使不明白前尘,也知道义父有多重视这个人,所以在与明若樱在组织相见时,拚了命保护她,不顾自己性命,只愿完成义父的遗愿。
当然,她也曾经不愿再继续,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在组织毁灭後,与明若樱重逢时,那个名字打破心中坚固的城墙,让她放下一切,真正跟她成为好友,不再为了义父的死而憎恨她。
既然明若樱已经用生命来承担一切罪恶,又何必将痛苦加诸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