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去武汉开了几天会,回程飞机上,詹旻中默默翻着日程表,後面几天都排得满满的,研究计划要改,上一次采访的内容要整理,还有学生的论文……唯一比较长的空档是周六晚上,嗯,就周六晚上把衬衫送过去吧。
旻中回家路上顺道从洗衣店取回了衣服,被熨得平平整整的,一个塑料袋保护着,彷佛是一件价格不菲的衬衫一般。对詹旻中来说,这件衬衫的确是价值不菲。她把衬衫举起来晃了晃,自己笑了起来。
电话响了。
「喂,詹大老板,您找我什麽事儿呀?」
「嘿嘿,旻旻啊,我和你妈明天想去看你,你有空吗?」
「明天?怎麽来得这麽急啊,明天我白天满课,晚上应该能抽出时间陪你们……「詹旻中又补充道:「要不,你们暑假过来吧,暑假我时间就多了,可以带你们多转几个地方。」
「不要,你们那暑假太热啦,你妈受不了的。」詹旻中彷佛看到老詹在那头撅起了嘴。
「行吧,我明天下午5.50下课,你们直接把车开到学校来吧,在东门等我,带你们吃好吃的去好不。」
「好好好,明天见啊。」
挂了电话,旻中心想,老两口真是有闲情逸致,恩爱了一辈子,到老了还是黏在一块。摇了摇头,上楼去了。
02
次日,旻中下课後匆匆赶到东门,用目光搜寻了一圈老爸的车也没看见。
「喂,爸,你们在哪呢?」
「我们刚到,刚刚走错路了,诶诶诶,我看到你了,往你的右手边看,给你点提示,白色车嘿嘿。」话音刚落,詹爸挂断了电话。
詹旻中转移视线,走近了一些,见爸爸从一辆崭新的白色路虎上钻了出来,妈妈也从车的另一端下来了。
「哎哟,老詹,可以啊,赶情是来买新车,顺便来看我的吧……」詹旻中笑着说道,「还说我妈怕热,妈,您看我爸,还是那麽滑头。」边说边钻进了詹妈怀里。
「走走走,边吃饭边说。」
「你们想吃点啥呀?我请客。」
「老婆,你听到了啊,女儿说要请客,今天别客气啊,嗯?」
「没个正经」詹妈笑着白了詹爸一眼,「吃火锅,吃火锅嘛。」
「好好好~!」旻中挽着母亲的手欢快地答应道。
03
包间里,刚吃没一会,詹爸端起酒杯,郑重地说道,今天呢,我和你妈专程来找你,但是我们不是为了一件事来找你,所以呢,我说我的,她说她的哈。
咳咳,詹爸清了清嗓子。
「还有几个月呢,你就入职一周年了,成为一名人民教师一周年了,爸爸妈妈为你感到骄傲,你然後你最近不是拿到驾照了嘛,所以,这辆车呢,是爸爸和妈妈送给你礼物,那个……我们俩一起选的」詹爸望向詹妈,「因为我们一致觉得这辆车和我们女儿大方潇洒的气度特别配哈哈!」说到这,詹爸胸膛挺得更高了。
「跑题了跑题了嘿嘿,送这个礼物呢,主要是为了祝贺你学业有成,顺利拿到博士学位,未来呢,希望你兢兢业业,传授给学生你的经验,真才实学,为我们祖国培养更多的人才。」说完,詹爸走到旻中身边,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拿起旻中的手,把钥匙放到她手中,「我,刚刚喝酒了,一会你妈送我们回去。」
「爸……」詹爸平时爱说笑惯了,忽然这麽严肃地「交接」让旻中着实吃了一惊。
詹爸回到座位上,见坐在身旁的詹妈正在专心地涮肉,偷偷用手肘捅了捅她。
詹妈像触电一般醒过来,赶紧放下筷子,端坐起来,「旻旻啊……」
旻中听到妈妈叫自己的小名,这才从爸爸送车的shock当中抽离出来。
「咱们今年8月份就满28了吧,学业完成了,工作也落实了,是不是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
「诶,这个丸子熟了,妈,你最爱吃的牛肉丸~」说着,夹起一块放到詹妈碗里,企图转移话题。
但妈妈是谁啊,老江湖,不为所动,继续道:「你这麽好看,追你的人应该很多吧?」
???旻中瞪眼。
「你知道的,我和你爸爸都是很开明的,咱们家,不以学历论英雄,对吧,你这麽小就博士毕业,我和你爸爸都很开心,也为你骄傲,但是我们对女婿的学历要求没那麽高,本科,硕士都可以的呀,咱们家已经有一个博士了,就可以了嘛,你不要要求太高了嘛,不一定非要找个博士,博士後嘛,对吧?最重要的是人品要好,要有责任心,能够担当,这些都比学历重要的呀。是不是,老詹?」
「嗯嗯嗯。」詹爸吃得正香,突然被点名,只能卖力地点头。
旻中只能默默煮菜捞菜。
「特别是现在好男孩都结婚早,越好的被挑走的就越早,等到最後都是歪瓜裂枣,要趁早知道吗?妈妈今年退休了,闲得很,你要是早点结婚,妈妈还能给你带带孩子不是?」
这哪跟哪啊……旻中心想,对象还没有就扯到带孩子了。
「妈,我不是故意顶嘴啊,您不知道现在找对象有多难。那可是一个大活人啊,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块烧饼……您从我硕士催到博士毕业,您不累嘛。」
「还不都是为了你,你看看你的同学朋友,人家娃都几岁了,你早点落实个人问题,我就可以和老詹周游世界去了。」
「诶,刚说帮忙带孩子,现在又说周游世界?」旻中抓住了漏洞。「不不不,你们还是周游世界去吧,去品尝夜的巴黎,踏过下雪的北京,还有浪漫的土耳其……」
「想得美,打发我们走了没人管得了你了是吧?」
「当然不是啦,我是不舍得让你们的夕阳红岁月淹没在尿布里啊……」
「死丫头,你这嘴皮子……爸爸妈妈就是怕你孤单,希望有个人能陪陪你,不然,不开心的时候谁哄你啊,生病的时候谁照顾你啊。反正这次回去我就叫几个姐妹帮我物色物色,到时候你只管去相亲就可以了。」
「好好好,保证完成任务!」旻中知道争辩下去不会有结果,一边敷衍,一边从漏勺里挑出老妈喜欢的肉放到她碗里。
03
回到家,旻中打开电脑准备改学生的论文,让老两口现洗澡休息。
「你们睡我房间吧,被子我已经放床上了,一会我在书房里,明早还有课,你们明天白天自己转转,晚上我带你们去吃饭,好吗?」
「我们明天上午就回去了,你堂哥这几天在这里出差,明天回去,我们坐他的车一块就回去了。」詹妈说道。
「怎麽不多玩几天,过几天我也可以开车送你们回去啊。」
「不了,你爸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我们车在你堂哥那儿,明天他开车,一起回去,省事儿。」
「好吧,你们几点走啊,我给他发个我家的定位吧,免得他明天找不到。
「10点。」
「行吧,明天早上我把早饭买回来,你们吃了早饭再走。」
「知道啦,你忙你的去吧。」
旻中转去书房,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文献。
04
「老詹,你来看。」詹母发现挂在墙上的白衬衫似乎格外的大。
「怎麽了?别乱翻女儿东西。」
「挂墙上我怎麽不能看了啦,你过来。」
「转过去呀,」詹母从墙上把衬衫取下来,往詹爸背上一比划,彷佛发现了惊天秘密:「这是男人的衬衫吧?!这麽大。」
詹爸转过身,看了一眼那白衬衫,并不以为然,「现在都流行穿大号的衣服你不知道啊,大惊小怪。」
詹母不放弃,依然抱着那衬衫细看。
「胡说,这衣服比你都打一个号,看着像185左右的人穿的,旻旻才167啊,怎麽会穿这麽大的衣服,会不会……啊,难道是?」
詹爸见詹母不肯撒手,便从她手里把衬衫拿过来挂回了墙上,又推着詹母上床:「你们女人,就是爱八卦,睡觉睡觉!」
詹母顺从地躺下了,但心里的小火苗却没有就此熄灭,难怪今天看她心情一直很好,说介绍对象就一直回绝,难道是偷偷谈恋爱了……?
05
终於终於熬到周六了!
改完研究计划的最後一个段落,旻中一瞄时间,已经8点半了。保存,关机,打了个滴滴然後飞快地收拾东西,拎上了被「过度保护「的衬衫,一气呵成。
3.5km,她看了一眼滴滴地图上显示的距离,其实并不是很远啊,她想着,手指隔着防尘罩摩挲着衬衫,在车後座笑了起来。怕司机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快乐吓到,她望向了窗外,今晚的霓虹灯似乎也在庆祝什麽事情,格外闪耀、多彩。
「谢谢师傅!」
「不客气,麻烦给个5星好评啊。」
「好嘞,没问题。」
旻中拎着衬衫轻快地踏上LIK的台阶,进门之後慢吞吞地走着,东张西望。
怎麽没看到林洲。
「HiEvan,这周过得怎麽样?」她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下,侧身对着Evan,嘴上跟他打着招呼,眼睛却不停地在吧池里搜寻着穿白衬衫的小伙子。
嗯,不是他……不是…也不是……
「喂,大小姐,我在这边呐。」Evan端上来一杯水。
詹旻中转过头去,礼貌地笑了笑,立刻把手里的一大盒点心拎上吧台。
「喏,这是给你们带的点心,分给大家尝尝吧~特别感谢你们为我撑腰,我才能顺利脱困。」
「谢啦亲爱的,你可是我见过最酷的女博士,智勇双全~」Evan一边收下了礼物,一面称赞旻中。
「那个……」
「嗯……今天不请你喝酒了,他…不在这里。」
有些讶异地看着Evan,瞬间明白他口中的「他」是谁,脸一下子红了。
旻中被洞穿心思,尴尬地笑着说:「我…不是来找他的…呃,算是吧,主要是为了还衣服……」又拎起衣服在Evan面前晃了晃。
「旻中~」Evan撒娇似的说道,「你跟我还藏着掖着麽?你进门儿我就看见你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那他人呢?」
Evan沈默,手里拿着一个杯子在擦,假装很专注的样子。
「不是吧,他不会因为上次的事情被开除了吧?」旻中倒吸一口凉气。
Evan是个一口气绷不住3秒钟的人,「要真是被开除就好了,那他就不用……」看着有些懊恼。
戛然而止。
「他到底怎麽了?」旻中发觉事情没那麽简单,关切地问道。
Evan轻轻地放下手里的杯子,身子往前凑过去,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旻中见状,也把身子往前探了出去,并竪起了耳朵。
「他被人打了……」Evan一只手遮住嘴压低声音耳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