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高铁站,还要转搭两班公车才会到傅俊霆老家所在的乡镇。
公车驶向有着宽广田地和农舍的风景,他俩在站牌下等待下一台公车驶来,庄忆芹心想乡间公车班次说不定要等半小时以上。
「幸好还有椅子。」她望向身後有像医院候诊区的四连椅,虽说看似破旧退色但还算坚固。
郑羽山抬头发现天空逐渐转暗,有不好的预感。
五分钟後,果真开始落下豆大雨点。
「……我记得有带伞啊!」庄忆芹翻遍行李箱也不见那只折伞,赫然想起出门前因为行李塞不下,窗外又是一片晴空万里,所以她直接把折叠伞淘汰在行李箱旁……
「吼──!我怎麽这麽蠢!」庄忆芹一阵懊恼,回头郑羽山已经拆开手里的透明轻便雨衣,拉起一端给她遮雨。
所谓大雷雨,要嘛不下,要嘛就让你变成落汤鸡,没有转圜的余地。
郑羽山很快察觉柔软的轻便雨衣根本撑不住雨势侵袭,马上放弃看似有点浪漫的共遮,撑开雨衣底部像盖人麻布袋般,快狠准地替庄忆芹罩上。
「欸!怎麽能这样!」庄忆芹急着想脱下,却被他按住双肩制止:「至少一个人是乾的,这件雨衣才有发挥作用吧!」郑羽山淋着大雨,眼神异常坚定,有点霸气外漏。
「……。」庄忆芹只好眼睁睁看着他淋雨,没几分钟就追问一次:「你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啦!男生没有大姨妈纠缠,不怕淋雨也不怕冷啊!」
「最好是啦!男生不是人喔?」
「呵呵,学姐不用担心我。」
「谁担心你?我是讲求男女平等!没理由只让男生淋雨!」
「男女怎麽可能平等,我们本来就是构造不同的生物,在生物学里负责不一样的任务,本来就该分工合作才能产生最大利益。」他说的头头是道,那头灰紫色的发已经湿透了,眼镜也布满雨珠,根本看不到前路。
「真罗嗦欸你!那个背包有防水吗?」
「不知道欸……」
「……。」庄忆芹听他这麽一说,笑不出来了。
三十分钟过去,雨停了,公车也来了。
郑羽山湿漉漉地站在公车走道,即便乘客稀少他也不好意思染湿坐垫,靠在杆子上昏昏欲睡,一个刹车不及他便滑倒在地。
「你没事吧……」庄忆芹连忙上前查看。
「没事,太湿了才滑倒。」郑羽山尴尬地笑了笑。
「少年仔,坐啦!那个皮的,等一下擦乾就好了!」司机对後头喊了一声。
「谢谢司机!」庄忆芹替他回应,搀起他坐下,抢过他的背包检查内容物有没有泡水:「好险其他衣服没湿,等一下到民宿就先把湿衣服换掉!」
「嗯。」
二十分钟的路程,公车停在一处荒凉的道上。
再走十分钟才会到达乡间自营民宿,等走到目的地时,郑羽山身上的衣服都半乾了,庄忆芹赶紧到柜台跟民宿老板娘确认房号,後方已经开始传来喷嚏声……
「哈、哈秋、哈秋──!」
「你男友好像感冒了!脸色不太好喔!」
「感冒?」庄忆芹拿着钥匙,回头关切郑羽山的状况,掌心战战兢兢地往他额头贴去,不寻常的热烫使她心里涌起一股愧疚,蹙眉低语:「你发烧了……」
「先上去洗热水澡、换个衣服吧。」老板娘上前交代,微笑亲切。
「嗯。」郑羽山恍恍惚惚跟着庄忆芹往楼上房间走去。
庄忆芹在浴室外焦躁踱步一阵,朝门内喊:「有热水吗?」
「有……」
「你有带感冒药吗?」
「没有……」
「喔。」话声结束後,浴室外一片寂静。
「学姐……你还在吗?」他确认似的轻喊。
因为他刚才忘记把衣服拿进浴室,如果围着浴巾走出来撞见学姐就尴尬了。
此时庄忆芹已经下楼去找老板娘。
「请问你们有感冒药吗?」她扑上柜台问。
「没有,不过昨天刚好有亲戚送来一袋老姜,姜茶好不好?」老板娘看她焦急的模样不禁浅笑心想:「这对小情侣感情真好。」
「姜茶对发烧有效吗?」
「别的我不敢说,他看起来是淋雨才有感冒症状,以前我儿子在外面玩疯了也这样,他又不爱吃药,喝个黑糖姜茶能驱寒解热。」
「太好了!」庄忆芹满眼欣慰地说:「那我跟你买老姜跟黑糖,还有瓦斯费什麽的,你看总共多少?」
「傻孩子!」老板娘走出柜台轻拍她的手臂,笑说:「这是亲戚送的,不收你钱。我开民宿也不是为了赚钱,只是年纪大了、孩子也离家了,闲着也是闲着,房子那麽大,没住几人也怪冷清的,才改成民宿招待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原来如此。」庄忆芹是都市里的孩子,过惯了商人斤斤计较的生活,突然有点不习惯乡下的惬意悠闲、慷慨互助。
「听说今晚有寒流,你穿那麽单薄先回房间等吧,我煮好了会叫你来拿!」
「寒流?」庄忆芹瞪大眼,心想:「我竟然忘记看天气预报!」
「是啊!这三天热得要死,就是因为今年最强的寒流要来了,你不知道吗?」老板娘蹲在地上挑选适合的老姜,说:「这几天我们客满没办法多供应棉被,一房顶多两件被子,所以你们晚上要记得关好门窗,喝点姜茶,凉了就用微波炉或电磁炉加热。」
「嗯……」听见今年最强的寒流,她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一句感叹回荡:「这趟旅程真是灾难!」
回房路上,她藏不住备受打击的神色。
转开门扉,那人正好拉起黑色长裤,灰色上衣还放在床上,被外头的动静一吓,他慌忙把衣服套上,没发现穿反了。
庄忆芹坐在小客厅,望着没有开启的液晶电视发愣,心想郑羽山出门前还替她想到要避开生理期,她却没想到要避开寒流,连看天气预报才安排行程的常识都没有,不禁愧疚自责。
从前出去玩,翁子航都会一手包办安排妥贴,别说下高铁之後还要转搭公车这种琐事,翁子航肯定是直接租一台车,带她到任何地方,除了夜里要担心他像狼一样扑上床以外,都很完美。
她倒是不怕这个学弟扑上床,反而是学弟可能会怕她扑上床?
郑羽山呆坐在床缘好一阵子,好奇客厅为什麽没动静,正想起身去看,头却沉重的要命,只好倒进床里惺忪地望着天花板,猜想学姐为什麽一直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