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吃下毒的时候没感觉有什麽不适,便是有也是偶尔晕过去罢了,却没想到拔毒拔到我觉得命都已经去了七分,剩下两分还在死死跟那苦出极致的汤药对抗。
每天必须得照三餐泡药浴半个时辰,仅仅半个时辰便体会何谓度时辰如年的挣扎,全身无一不感到痛苦,就想有什麽要挤进身体里,又像是有什麽要将体内的挤出去,两方在互相抗衡。
所幸,这些痛苦的代价便是在短短三个月後,我的身躯得以初见原先的模样。
光阴似箭,眨眼已有两年,究竟时光催人老,还是人心善变,待我发现时,镜花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毛毛躁躁的小姑娘,反倒越发朝着当初天山时的我的模样靠拢,妥妥一个冰山美人,沉默且生人勿近,而沈茯苓则沉稳不少,身躯完全长开,眉眼也出落得更加俐落。
他俩是一道出现的,比肩而立,目光一齐落在正在喝茶的我身上,我一口茶顿时吞不下去,总觉得按照这节奏,下一句应该是『请把她交给我』之类的提亲语句。
「你的毒都解了?」沈茯苓轻柔的声音夹杂春天的风吹送入耳,勾回我的思绪
我将含口中的茶咽入,茶杯轻搁在桌面,说:「差不多了吧,接下来我要出谷,你们跟是不跟?」
不跟最好。
我暗暗补了一句。
谁知我心里话被听见似的,只见镜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冰山流下眼泪是什麽样,大概就是我眼前所见。
镜花眼中闪着泪花,哽着声音说:「小姐,我不能跟着你了,我想去寻水月。」
我心下一沉,「你见到什麽了?」
我的猜测很快得到沈茯苓证实,他简单叙说了某一次跟镜花外出时碰上的事情,水月赫然出现,剑指他们,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气,饶是他俩联合应付也只是打了平手,随後以水月被一道笛声引走作结。
「笛声?」我暗自琢磨着,事情总觉得比想像中还要难上许多,我已能预见前途的多灾多难。
望向还跪在地上的镜花,我无奈:「若你执意如此,我也不能阻止你,我在此提醒你一句,虽不知水月现在是何情况,但碰上危险不要想着死嗑,保命优先,有什麽事情随时回幽冥谷,沈眠会助你。」
一旁不曾出声的沈眠突然悠悠出声:「我没答应......」
镜花的声音迳自盖过了他。
「小姐,镜花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又问:「那麽沈茯苓你呢?」
沈茯苓歛下眸子,片刻才答:「我想陪镜花姑娘,她碰上危险的话,我在旁边兴许还能帮上一点忙。」
我笑道:「那就麻烦你照顾镜花了。」我脑补成真的功力似乎在沈眠的影响下有所见长。
镜花蹙眉,不苟同:「小姐!我不是小孩子!」
我点头:「是是是。」
沈茯苓看着我俩笑了笑,随後朝着沈眠鞠躬,语气郑重:「师父,徒儿离开这段日子,您要好好照顾身子。」
沈眠面色清冷似水,只是轻轻颔首,对我表示:「白家小子会来接你吗?」
我:「......」您又想念白家小子的手艺了?
沈茯苓很无奈:「师父......」虽然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家师父很奇怪了。
镜花看着沈眠的侧脸,忽地缓缓地说:「我从之前就觉得......沈大夫跟小姐很像。」
我微微一愣,才想起一件事情,镜花压根没见过阿爹,我救下他俩时,阿爹早已经死了。
沈茯苓听镜花如此一说,才就着我俩的眉眼来回看,惊讶道:「你们......是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小子有时候很精,有时候却迟钝的很。
本就没打算隐瞒他们,我如实说道:「自然像,他是我阿爹。」
两人不约而同:「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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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方便行动,我简单易了容,穿上男装,沈眠见到第一眼便是:「你不当男人甚是可惜。」
由此可见,在我忍住没对他作出弑父举动的前提下,装扮得挺成功的。
沈眠嘴贱归嘴贱,但在临行前,突然递给我一柄剑,剑柄跟剑鞘看着便知已经有些年纪了,拔出剑一看,光滑的剑身映出我怔愣的神情,剑身明显是刚打磨过,正泛着寒光。
我将长剑收回剑鞘,『喀嚓』一声。
「多谢。」
我骑着马跟二人在谷外直接分别,毕竟两边的路线差得有点远,他们要往北,我则要往南。
我在经过一间小茶栈前停了下,打算边喝茶,边想接下来的路线。
现下有两种选择,一个是去白家所在的燕都,一个则是夜家所在的悯城。
燕都乃中原皇帝的都城,那边亦是整个中原最为繁荣且复杂的地方,而悯城,又名慈悲城,名称由来便因那里有万千佛寺伫立,是信仰所在的大城,佛不主杀生,以杀人为业的夜家却设立於此,说来也是极具讽刺意味。
我从胸口摸出了那块玉佩,抚摸着上头的纹路,『夜』字慢慢於指尖形成。
「客倌,您的茶。」
店小二刚将茶水放在我的桌上,另一桌的对话突然钻入耳中。
「你知道吗?听说白家公子要成亲了!」
闻言,我『噌』地拍桌而起,茶水被震得一晃,溢出不少,店小二直接被我吓得弹起来。
「客倌!?」
我一把揪住店小二的领子:「告诉我从这里到燕都最近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