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完全作祟手册》是什麽鬼?袁日霏没好气,回应得很挫败。这人真的很难沟通。
「不然呢?」凤箫反问得凉凉的。
「我不知道。我没有办法解释,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凤箫注视着她略带懊恼的模样,其实内心困惑也不比她少,决定不陪她玩了,说多少算多少,她想听就听,不听拉倒。
「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我没有打算为难你,但我确实帮不上你的忙。」
「什麽意思?」袁日霏偏首。
「就是你字面上听见的意思。」凤箫耸肩。「你问的这些事情,我没有答案,我和你一样,不清楚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袁日霏保持沉默,安静地打量他,像在努力思忖凤箫的话有几分真切。
「你也看见了,你在这个区域之内看得见我,离开这个区域则无法。」凤箫在地上比出一条袁日霏看不见的界线,那当然是他设下的结界范围。
袁日霏随着他的动作往下望,再将视线拉回至他脸上。
「我确实看见了,但,为什麽?」
「我在这里布下了结界,也就是阻绝外界的屏障,照理来说,像你这样的平凡人应该是无法闯入结界里来的。这不是正常情况,你也是我无法解释的存在。」
「结界?」这是什麽二次元或异世界的术语?袁日霏琢磨了会儿,虽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但还是试图想找出一个合理的脉络。
「那麽,假若是别人呢?我的意思是,你所谓的『正常情况』?」
「就会看到路,可却不是路;以为走进了,其实并没有。」
听起来很耳熟?好像是个时常听到的说法?袁日霏拢起眉心。
「对,就是俗称的鬼打墙。」凤箫颔首,可以由她的表情得知她听懂了。
「所以,那天我闯入了你的结界里,监视器拍摄不到,但後来监视器里出现了影像……是因为你撤除了结界?你能随意设置或解除?」
「是,我可以。」
「那麽,我之所以能看见解剖的死者?」
「这一点我无法解释,就和你为何能在结界内自由来去一样,我不明白,并不是我对你做了什麽的缘故。」
「……」他什麽都回答了,也等於什麽都没回答。
袁日霏偏眸打量他,虽不满意,但若凤箫执意仅能提供这麽多,她确实拿他没辙。更何况,他似乎也没什麽需要欺瞒她的理由。
「你想知道为什麽,我也想知道。来,八字给我。」凤箫话锋一转,非常务实,直接切入重点。
「不要。」袁日霏想也不想地拒绝,一秒钟竖起雷达。
「那手给我。」凤箫皱眉,退而求其次。
「也不要。」袁日霏更加警戒,甚至後退了一步,唯恐他像上回一样,伸手便摸。
「你配合度真的很低,告白是这种态度吗?」凤箫显然不满了。
「我才不是在告白。」又告白?!凑佳苗粉丝吗?够了没?
袁日霏瞪凤箫,凤箫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你说过对命理没兴趣,所以压根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但你现在也看见了,这世界上确实有你弄不明白的事情,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这麽坚持?」
凤箫觉得他真是好人做到底了,自找罪受。
那麽多人捧着金山银山来求他批命改运,他竟然要对袁日霏好言相劝、半哄半骗地求她给出八字?
要不是她这麽诡异,他何时需要拿热脸贴谁的冷屁股了?她以为他想啊?
「就算你自己不相信,也别低估这些事情在他人心目中的重要性,你不知道这些你不屑一顾的事,对我们而言有多重要。」凤箫说到後来,话音明显不悦,可袁日霏比他更加不悦。
「我当然知道这些事对你们而言有多重要!」袁日霏蓦然大吼。她怎会不知道?她不就是因此成为孤儿的吗?!
若不是有他们这些怪力乱神的神棍,镇日信口开河,她又怎会连亲生父母都没见过?!
简直像是猫被踩到尾巴的反应。她这麽反常,凤箫方才的不悦反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好奇。
「袁法医看来脾气不太好。」踩到地雷了?为什麽?曾经有人为她批过命?凤箫眯细了长眸,暗中思忖。
「只有你会激怒我而已。」袁日霏实话实说。她都已经忘了她上次动怒是什麽时候,五年前?十年前?
「甚感荣幸。」凤箫口吻一贯的凉淡调侃。
「不是在称赞你。」袁日霏盘起双臂,做出典型的防卫姿态。新仇旧恨同时涌上来,上回的帐都还没算完呢。「你上次为什麽说我不适合当法医?」
「这对你而言很危险。」凤箫说得很轻松。
「怎麽说?」袁日霏扬眉。
「既然你能在结界中自由来去,对布界者而言就是个威胁。布界者势必是要藏匿些什麽,才会设置结界,哪能让你随意进出、坏人好事?你以为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善良?快跟我说谢谢。」凤箫说的是事实,但态度实在教人不敢恭维,惹得袁日霏更加气恼。
他真的是各种卖弄耶!从没见过脸皮这麽厚的人!果然是孔雀。
跟他说谢谢?她才应该跟孔雀说对不起咧,居然拿凤箫和孔雀相提并论。
「干麽一直盯着我?」见她怒极,似乎想骂些什麽,又碍於教养,抑或是什麽其他理由,硬生生将嘴边话语吞回去的模样实在非常纾压,凤箫好笑地问。
「你的眼睛?」袁日霏指了指自己的右眼,对应他蓝紫色的左眸。
「怎?漂亮?」凤箫很有兴味地扯唇。
「是虹膜异色症,後天形成的话可能造成虹膜萎缩,请定期至眼科检查眼睛。」袁日霏冷冷地道。讨厌的孔雀!拔光他的毛!
「……是天生的。」听见预料之外的回答,凤箫脸色一沉,又和她计较起来了。谁虹膜萎缩?她才虹膜萎缩!
「你听着,你讨厌我,我也未必喜欢你,你的存在对我而言很麻烦、非常麻烦。」凤箫一边赌气,一边严肃地道。
他是真的没必要管她死活的,非亲非故,不过才见第二次面而已。
天知道他有多想放生她啊?管她能不能进出结界,能不能看见妖鬼,又会不会惹到哪方人物。
但是,既已知道了她的不寻常,放任她暴露在危险之中,似乎并不厚道。这不是奉行天道的凤家作为,身为凤家传人,他还是很有家族自觉与使命感的。
而上回已知护咒对她无效,那麽,若要护她安危,他就无法凭藉外在术法,必须要靠他本身灵能,比如直接汇聚灵力或真气,在她身上按压指印或标记之类,烙下记号,将她彻底划分进凤氏的保护范畴里。
但是,他凭什麽要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撇开与她不熟,实在不想冒然为她做这麽多的原因之外,也不知道此举会否将她推入更大的险境,吸引更多觊觎凤家灵能的妖鬼将她视为眼中钉,除之而後快。
进也不是,退也不得;护她也不是,放任她不管也不是。
真是个天大的难题,堪称是凤六目前人生中遇过最煎熬的选项。
越想越生气,凤箫不禁盯着她喃喃:「你真是我的业障。」
业障?这是什麽没礼貌的说法?!该说他很有新意,还是很会激怒人?
「你才是我的业障。」简直无法与他沟通!袁日霏音调持平,内心早已想提高音量八度,破口大骂。
「相欠债?」凤箫居然疑惑得很认真。
他这麽认真,反而令人更加上火了。
「欠个鬼!」为什麽他就是有让她使用惊叹号的本事呢?袁日霏非常懊恼。
「好吧,业障小姐,慢走不送。希望你不会因为碰到什麽棘手的事来求我。」
「我才不会来求你!」谁是业障小姐了?
「话别说得太早。」
「不会有这种事的。」袁日霏才说完,行动电话便响了,低头拿出手机,望向来电显示,居然是于进打来的?
袁日霏蹙着眉心接起电话,尽量不使自己的声音听来带着怒气,凤箫兴味盎然地看着她。
「袁法医,我是于进。不好意思……那个,今日外勤法医身体不舒服,有个现场在警局附近,你能不能过来支援?」
袁日霏顿了顿,深呼吸了一口气:「好,我去。」求之不得!屍体与凤六比起来简直太可爱了。
「嗯?有案件?这麽晚真是辛苦了,到时候诚心诚意地说句『凤六,我需要你』,我或许会考虑喔。」袁日霏结束通话之後,凤箫睐着她,假意掏了掏耳朵。
「想得美。」袁日霏恨恨瞪了凤箫一眼,气呼呼地离开凤宅。
未料抵达了现场才发现,她果真想得太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