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辉煌的城堡如今斑驳不堪,在冰冷的空气与夜色下被衬得有些阴森可怕。如同过去人人称羡的艾特梅森家族,已是这次内乱最大的受害者。
此时骑着纯黑色飞马从城堡某个阴暗的宽敞阳台走出,以一种不顾一切的凌乱姿态疾飞的正是艾特梅森公爵的长女,艾尔瑟亚‧艾特梅森。
飞马墨色的羽飘落城墙下,比寒鸦羽更加乌黑闪亮,让城堡的黑影隐隐发亮。牠很快飞出城堡,隐没在夜空。
飞马背上,艾尔瑟亚一身靛色轻装,棕色直马尾高高紮起,随风飘逸,露出清秀的五官。无视扫过脸颊的刺骨寒风,她纤细的手轻抚着马鬃,不知第几次看着马儿幽深的紫色瞳孔失了神。
「唉……」她轻叹,「希望一切顺利。」
她被艾特梅森公爵安排至一个小村庄避难,尽管她试着说服父亲自己制毒的技术可以在武器的部分帮的上忙。
「你才十六岁。」父亲如此是说。
她没有反驳,反驳现在在战场上的许多传令官,也不过十五岁、好些奴隶,方才十七岁。
「加速吧。」她对马儿说。马儿长啸一声,舞动双翅以更快的速度驰骋。
艾尔瑟亚在破晓前就抵达,比预定的时间足足早了一个小时。
环顾四周,遍地是一种开着粉红小花的不知名野草,身後位於村庄旁边,蓊郁的树林则是由单一的树种踞成。
「救……」似乎有人求救,却又像被什麽堵住一般,声音闷住然後消失。
艾尔瑟亚皱了皱眉头,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
她踌躇之际,一个短小精悍的绿色身影站在树梢,拿着木制弓箭悄悄瞄准她的太阳穴。
即使她刚好决定上前查看而走动,所以并未一击致命,锋利的箭头仍划开皮肉,刺进艾尔瑟亚的後颈。
绿色身影见没有成功,向藏身树下的同夥打了暗号,同夥擭住不断挣扎的人质,骑上一只煤灰色老虎,那绿色身影则是拉着飞马的缰绳,摀住牠的吻部拖走,悄声离去。
艾尔瑟亚痛得倒在地上,制毒的经验告诉她,这箭涂了毒,只不过药效似乎不强。
这应该不是专门拿来杀人的,幸好……
但这是她最後的意识,她随後便昏了过去。
几分钟後,一个男孩骑着银色飞龙赶至。
「缇莉亚!」男孩喊道,并跑到女孩身边,将她一把抱起。
「你不是缇莉亚?」男孩发现她不是自己的妹妹,很想把她放开,但碍於她处於昏睡状态而作罢,只好尽量不要碰触,轻轻撑着她。「不知道她是谁……但既然发现了,就带回去吧......这样很危险。」
艾尔瑟亚迷糊醒来,发现自己不知靠在谁的怀中,原先不断透过薄衣而入的凉意被温暖取代,鼻腔充满那人身上混着金属、木头气味的淡香。
「放心,你很安全。」那人用恬淡温柔的嗓音说。他的声音本就如此悦耳,但参杂着些许疏远而听来不友善。
发现自己没有危险,艾尔瑟亚禁不住後劲愈来愈强的毒而再度昏迷。
艾尔瑟亚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片被强烈的晕眩加剧的模糊。
「终於醒了。」是那个熟悉的嗓音。
她挣扎着想起身,却又因为头昏而倒下。她懊恼的躺回床上,双手扶额。
「还晕的话先不要起来,需要什麽跟我说。」这回他的语调多了些担忧而更添几分柔软。艾尔瑟亚想看清他的容貌,双眼却无法对焦。她试着开口,却沙哑的说不出话来。「水……」
不知道是谁递了一个玻璃杯给她,她喝完後向空中递回水杯。「对不起,我看不到……」
双手感受到有人取走了杯子,她又恢复成平躺的姿势。
「你叫什麽名字?」是那个救下她的男孩。
艾尔瑟亚考虑着要不要坦白。
「艾瑞丝‧莫伊。」最终她回答。
「我知道你还不能信任我,所以没关系,在你愿意坦白前我都会这样叫你。」
「……你怎麽知道?」
「你的衣服质料太好了,怎麽可能不是贵族。」他似乎笑了。
「嗯……那,你的名字呢?」
「岚司‧洛德,这可是真名。」他回答的声音已经远去。「好好休息吧。」
又休息了半天,艾尔瑟亚却丝毫没有好转,甚至有点恶化的情形。
「奇怪……」岚司触着她发烫的额头,不解的说。
「这里有药材吗?」艾尔瑟亚问。
「有吧,不太齐全就是了。」
「太好了,那你去帮我找……」她念了一串药名要岚司去找。「上面应该会标示名字吧,照拿就是了。」
「好。你会药理?」岚司的声音稍稍扬起。
「会。」虽然是为了解毒顺便学的。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又出现笑意。艾尔瑟亚快要受不了了,但还看不见的她现在只能闭上眼减轻晕眩感。她甚至到现在,在这里躺了一整天,还没见过岚司的脸。
在告诉岚司比例,让他做好药,喝下去後,艾尔瑟亚终於恢复正常了。她坐在床缘,手抚着後颈背细心包紮好的伤口,感谢着失而复得的光明。
「可以起来了?」岚司打开房门。「看来我下次得敲门才行。」
「是啊,谢谢你。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吧?」一想到这件事,艾尔瑟亚就觉得尴尬,她试着化解。
「嗯。」岚司轻笑,走到床边的一张木制椅子坐下。艾尔瑟亚悄悄扫视岚司的外貌,他有一头金发,白皙的脸上嵌着一对湛蓝色的深邃眼眸,对谁都绽放着温柔。他的五官深邃,体态偏瘦,虽然不是惊为天人的俊秀,但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让人无法讨厌。
他看起来不太在意……那就好。
「那我明天早上就走,我会给你们住宿费……」
「这麽快就要走?想好去处了?」
「……其实没有。」
「流落的贵族呢。」他的语气带着些许调侃,但又安慰道,「要不要待在这呢?你还不知道这是哪里吧。」
艾尔瑟亚点头,「这是哪里?」
「一个收留流浪的人,一起生活,再从中挑出一些当贵族暗卫,赚取生活费的地方。」
「你考虑看看,盥洗的话到楼下,会有人告诉你位置。」他说着,走出房间。
「喔,好……」
简单的盥洗过後,艾尔瑟亚坐在方才岚司坐的位置上,思索着他的提议。
现在去的话,大概不会有人来接我了。最近国家这麽乱,应该也不会有人知会爸爸。
那就先待在这里,静观其变吧,这里应该蛮安全的。她打量着房间,还算宽敞舒适,采光也不错。
房间的角落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历史的木制典雅衣橱,同样是木制的床摆在进门对角线处,床头有个和白色床垫等高的床头柜,和床应该是一组的。她又注意到漆成牛奶粉色的墙,不禁猜想这房间的前主人大概是个女性。
好像不太符合我的风格呢,她轻笑。不过没关系。
刚刚到楼下盥洗的时候稍稍观察过了,这里人不多,也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虽然是个草率的做法,但又能怎样呢。
嗯,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