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跟他在一起。
是她脑中无数次潜意识作祟的念想。
现实里的压抑克制，全在精神松懈的片刻或半梦半醒间一股脑来到认知层面。
这麽多年，她以为做足了准备，她以为只要长大，可以看不见过去的阴影，原来这样的念想是错误的，她割舍了一部分的自己拒绝接受。
那个逆来顺受的恬淡、那个无微不至的体贴，她全定义成软弱，舍了弃了，变得亮丽光鲜，游刃有余，坚强到她误会这是真实的自己。
忘了她是多努力维持坚强。
她搞不清楚了，哪一个才是她。
是同事眼中的精明干练，或是尹墨司面前的维诺无措？
可是，他有女朋友了。
我已经成为别人了。
眼角溢出一滴泪，半晌，被温软的触感拂去，沾在指尖，烫过四肢百骸。
从前她忍住多少眼泪，在辗转反侧的夜里才能宣泄，她不想被他看见他的狼狈，为了安然待在他身边，她变得灰头土脸。
每况愈下。
她又掉进这个自厌的漩涡，像是悬空许久後猝不及防的坠落，连惊叫都卡住，只能慌乱抓着空气，感受冲上来的刺骨凉意。
最後飘来一股温和清香，是沐浴露的味道，浓而不刺鼻，她不自觉张开紧拧的眉，世界开始明朗放晴。
眯着眼睛的视界十分狭窄，是全然陌生的景象，怔愣片刻，她猛地起身，瞪大眼睛，最惊吓的是空间里唯一熟悉的脸孔。
他眉目舒淡，语气不冷不热，「醒了？」
「噢⋯⋯⋯」
「头痛吗？」
「⋯⋯没、没有⋯⋯」
对话内容如常，节奏却是诡异缓慢，尹墨司撑着脸颊一侧，坐在两步之外的单人沙发，偏头望着她，毫不掩饰眼底的促狭，看得宋萧无端窘迫，没底的心慌。
挣扎许久，她终於鼓起勇气开口，「我能问、这里、这里是哪里吗？」
「我家。」
毫无修饰与停顿，简单俐落打下句号的回覆，将宋萧震得三魂七魄离身，雷得外酥内脆。
尹墨司忍住笑，摩挲者咖啡杯杯缘，指甲偶尔喀出轻响。
「你女朋友不在？」宋萧脱口。
「我的女朋友？」
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有点僵硬，有点难受。
尹墨司凝眉，声冷，「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
这种秋後算账的威胁语气，宋萧再明白不过，他恐怕会光速手刃告密淡人，但她是亲眼所见，不是道听途说。
「我早上看见的⋯⋯不是有人说的。」
「看见？」
宋萧垂着脑袋，半身覆盖着属於尹墨司的绒被，有他身上惯有的香气，眼角鼻头都酸了，她揉揉鼻子，想减缓不应该的感觉。
她错过了尹墨司眼底溜过的流光，扬了眉，若有所思。
「就是在⋯⋯」她报啦他与女生穿越的街名。再次勾起他们挽手的画面，心口又闷又酸。
撷取了关键字，今天早上、路名、女生。
除了调皮鬼尹烟，不可能是是其他人。
「嗯，改天让你见见。」
「不、不用，她应该不会见我⋯⋯」按照常理，谁想见自己男朋友的前任，这不是摆明还有联络，这真是冤枉，巨无霸的冤枉。
她一把老骨头，背不起这个黑锅。
自然知道宋萧脑袋瓜里的发散的想像，尹墨司抿唇，懒得费言解释，直接面对面会真相大白，他老早就想安排她们认识。
总认为有时间，没料到他们会走散。
尹墨司终於看开的认了，宋萧就是他的事事难料，他的败绩全摊在这里。
「想见的。」
「⋯⋯她一定很善良。」包容所有男朋友的过去，不猜忌也不嫉妒，有那麽成熟的自信。
而自己还在计较专业不如、能力不如，和外在不如，态度和眼界就输得一败涂地。
尹墨司闻言，面色古怪，「除了看上我，宋萧你的眼光真不行。」
「⋯⋯⋯手下留情。」怎麽就突然人身攻击啊啊啊啊，还恶劣的踩低捧高。
宋萧气鼓了脸，见不见都是未来难说的事，此时此刻重要的是她必须离开这里，移了双脚侧到床缘，她才警觉自己换下了原本的衣服。
昨日的最後的记忆零星闪烁了几下，跟着她的脸色一起灰暗下去。
「昨天⋯⋯」
「嗯？」他睨了眼神过来。
宋萧闭上嘴，居然读懂他的意思，他估计是说：她还有胆子提昨天。
但他总不能待在云里雾里，绞尽脑汁换个说法，「你有见到後来找我的朋友吗？」
「没有，我带你离开时，身边就三个八九。」
这形容太犀利，宋萧忍住不滴冷汗。
尹墨司抬了下巴示意，「未接来电都是同个人，应该是她，我给她回了讯息说你回家了，醒来後回拨。」
「噢⋯⋯·」
宋萧立刻抖抖精神，准备面对被放鸽子的明静溪的抨击，却被走近的尹墨司打断，他静静朝她伸手，「起来。」
「啊？」
「先吃早餐，吐完不饿吗？」
她昨天还吐了？在尹墨司面前吐了？
空气里与口腔里都没有不堪的酸味，她完全没有预料，顿时想先凿个洞，把自己埋了。
晕乎乎坐上餐桌，盯着掌心的淡褪的温度，她意识倒刚刚被牵手了⋯⋯被牵手了！
她的道德良知非常痛。
心不在焉的喝着热开水，突响的门铃撞了她的思绪和心跳，她猛地抬头。
正宫回来决斗了是吗⋯⋯怕爆。
宋萧缩了脖子，眼神飘移，就是不敢看门口、不敢看尹墨司眼色。
「她总是来得刚好。」
⋯⋯？总是？
尹墨司亲自去开了门，面容还没自缝隙窜出，清越的声音已经扬起，喜悦又娇气。
「我看看卤水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