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你住的城,算不算重逢?
吹过你吹过的风,算不算相拥?淋过你淋过的雨,算不算亲密?」——青慕
玩笑似的开端,是不是就注定了必须结束得悄声无息,像是季节的花开花落,自然循环,繁华终会走向衰亡。
倏地睁开眼睛,宋萧盯着刷白的天花板,寻常如一日,唯一不同是,她竟然在闹钟响彻云霄前醒来,视野回到现实太快,脑中的画面似乎还未散去,留着令人想抓住却抓不住的残影。
有多久没有再梦见他了?
也就是刚分开的的那半年,她经常想起他,任何与他有关的,或大或小,或深刻或琐碎,盘桓萦绕,最後,她在频频的泪水中,无声的祈祷可以从这样的梦魇中彻底摆脱出来。
真正让人难受的不是尹墨司这个人,也并非他留予痛苦和伤害,是属於他们曾经的回忆。他无数次对他伸出援手、他无数次对她放心不下、他无数次将她的脆弱迷茫拥抱,以至於,每每落难狼狈或寒冷厌倦的时候,从心脏开始蔓延了疼痛。
成瘾般的想念。
重新闭上眼睛,宋萧躲在被窝里蜷起身子,所有他笑起来的模样都不光是轮廓,细节都清晰,所有他说过的话不光是字词,语调都烙印,她从来不知道忘记是一件那麽困难的事情。
他们的交往,没有仪式般的告白、没有惊心动魄的追求,没有潮起潮落的巨变,日子寻常,球队成员态度自然如常,风起云涌的是外界的声浪。宋萧有所预料,却还是低估八卦的发展,低估尹墨司的影响力。
「听说学长的女朋友就是之前万中选一的球经啊,哇——太有故事了吧,是不同系的,总不可能原本认识,也没有听说过学长有青梅竹马。」
「还以为学长最後是跟法文系的系花在一起呢,结果是管院的无名者。」
「哎,不知道她哪来手段当上球经,没点心计怎麽可以又直接上位。」
「她不是跟宇文孝学长很好吗?走的後门吧,几次比赛都会看见她跟宇文孝学长聊天。」
「也不是只跟宇文孝学长吧,不是有人说她特别照顾夏阳学长⋯⋯啧啧。」
舆论声渐去渐远,却长久留在她心上。「撒网呗,已经太婊,无法直视。」
可怕的不是这些充满恶意与轻蔑的评价,而是,宋萧可以装作不痛不痒,可以逆来顺受,可以温暖的笑着毫不迁怒。
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挺有病的。
兴许是她守口如瓶在先,如此便是错了,宋萧一夕之间,彷佛与世界断了联系,在系上被品头论足或视而不见,连相处较好的同学也不例外,再如何安慰自己是人之常情,她还是会痛、会难过。
学校的人际失落,多少可以因为篮球队的归属感平衡一些,然而,与明静溪约不上的时间,她会感到孤独,宋萧经常等着尹墨司回家。
大二暑假她已经被打包一起住进尹墨司的外宿公寓,虽然是家庭式格局,尹墨司的三楼还空着一间房间,正好让宋萧入住,不用避讳楼下的其他男生。交往後的新学期与室友还会有不可避免的交集,一旦各自分散,毕竟不同科系,见面也少了。
完成实习时数,排除系上课程,宋萧惊觉生活只剩下篮球队和尹墨司。
「我是不是该去找份兼职?」她撑着脑袋,从望着连随意坐在地毯上都好看的男生。有点苦恼,「感觉、我好像都没干麽,日子就过了。」惬意到令人自我怀疑。
有些层面来说,他将她保护得很好。再被拐入男女独处的暧昧情境这样的事,尹墨司不可能再容许。
虽然守护但也霸道。
「大三要准备专题,你会忙不过来。」
「哪会,专题只是接上我原本实习的时间缺,我之前必修课先修很多,现在课少了啊。」
尹墨司定定看着她,良久,宋萧都涌起羞意,他才勾了唇角。「你就直接说你是等我的时间太无聊了。」
「⋯⋯不是,我没有,不要诬赖我。」我没有这麽不懂事。
这麽任性的想法我不承认。
宋萧将脸埋进膝盖,有点自惭形秽。他那麽优秀,她却像偶然被光照的云泥,必须做好随时坠入黑暗的准备。
她向来胸无大志,温顺的得过且过,遇见与相恋於尹墨司,她才开始思考未来,她要怎麽跟上他的脚步、她要怎麽更理直气壮的站在他身边,这些苦恼她却不能对尹墨司说。
「宋萧,过来。」
「⋯⋯喔。」
迟疑几秒,宋萧挪了一小步,一把被他拽到怀里,她从他有力的臂膀中抬起头,藏住委屈与脆弱,蹭入他的怀抱,撞了撞,轻轻哼了几声。「你教我法文吧,我等你回来的时间还可以有动力念书。」
深邃眼光滑过诧异,尹墨司略有所思,吻了她额头,「知道了,那我不用担心我回来後是看见一只懒猪了。」
她变得容易伤心是因为他,变得优秀也是因为他,她不知道该怎麽继续喜欢或远离他。
可是,为什麽这些快乐掺杂着伤痛?
她不知道该怎麽坦然面对,时隔多年,一见他就将所有成长忘到脑後。
宋萧失魂落魄的在工作岗位飘了几天,终於被郭霈逮到机会,捉住她盘问。
听了颠三倒四的故事,郭霈晕头转向,见她是真的不能是释怀的难受,要不然她不会这麽老实交待。
「那你们为什麽分开?」
宋萧抿了唇,澈亮的眼眸罩上一层迷雾,是啊,他们怎麽就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