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們曾經存在過》 — 之五、希望 (05)

两人拜访了张爸爸、张妈妈,他们一再告诫权恩自家女儿是生活白痴,可能会很麻烦,但千万不要退货。坐在一旁的张晨瑶双颊泛红,要父母别再说了,权恩失笑的看着一切。当然,她们也跟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碰面,见到那人高兴的脸庞,权恩想骂的、想教训的瞬间说不出来。

这些年一直是吴丞希替她注视、保护张晨瑶,简单明了的三人行、一场久远的感情,终是藉由她的力量画下句点,忍不住上前将她抱进怀里,话说到一半的吴丞希愣在原地。她主动拥抱吴丞希的次数很少,而且通常都不是什麽令人开心的时刻,她终於能把拥抱彼此的记忆更新为幸福的心情。

想到这,她笑容满面说:「丞希,要一直幸福啊。」

「啊,你也是,你们要一直幸福。」

跟几个朋友道别後,张晨瑶顺利搬到韩国,看着自己重要的东西全数搬进权恩的家,觉得心头暖暖的。权恩有工作的时候,她边学习韩文,边装饰冷清的家,她想让权恩感受家的存在,过去的事情她无法改变,那麽就改变现在与未来吧。

休假期间,她常常在这个家乱晃,私心是想找到一丝陈苡瑄的痕迹,尽管权恩说了这麽多关於陈苡瑄的故事,但她仍然想知道在恋人的记忆中,逝去的人是什麽样的存在,在那段相伴的时间,她们又是怎麽过的。

张晨瑶想过直接问权恩,但最近繁忙的工作使她黑眼圈加重,不想打扰她的休息,决定自行寻找,皇天不负苦心人,终於在书房找到一箱日记及照片。

「小恩恩居然也会写日记啊,还好是中文的……」

那是从国中开始的日记,黑暗、痛苦、挣扎的情绪完整呈现在她眼前,那天在墓园没表现出来的,从文字里强烈地感受到,她拚命忍住泪水,逼迫自己看下去。

逃到育幼院的权恩接受警察调查,父母则是因为丢脸的关系,连在警察面前都对她拳打脚踢,幸运的是她遇上好人,事情很快告一段落。在育幼院因年纪比较大的关系,比较没有人想要领养,便向院长提议想到台湾读书的想法,只身前往台湾准备读高中。

属於国中的回忆结束了,张晨瑶轻轻的将日记放回去,仰着头不想流泪,毕竟被权恩看到也不知道该用什麽理由塘塞。接下来的几天,她决定把所有日记看完,高中生活如同之前说的一样,她跟陈苡瑄的日子让人又哭又笑,至少读起来不是处於深渊的状态。

从默默无名的普通学生,到两人成为焦点,还是不好的那种,权恩都不再用绝望的文字叙述,倒是对陈苡瑄有几分怜爱。这样的日子一直到毕业,陈苡瑄对未来有强烈的不确定感,可能从那时候权恩就看出什麽,下定决心放弃第一志愿,选择与陈苡瑄同间学校。

大学的权恩默默看着陈苡瑄身边的人一个换过一个,展开一段段糜烂的夜生活,权恩没有愤怒、没有规劝,而是站在离她几公尺的距离保护,整夜不归坐在旅馆外,毫无怨言。

「我怕哪天,她突然从眼前消失,那时就算後悔也来不及了。」

权恩在大学日记第一页有着淡淡的哀愁,像是告诫自己,绝对不能放陈苡瑄一个人。或许就是有她的陪伴,陈苡瑄才多活了几年,却也让早已看清的权恩多痛苦几年。

终於,她在日记中发现自己的身影,那是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权恩被吴丞希留下当实习生,但并不会跟他们一同出去跑通告,这可能是为什麽她会不记得权恩的原因。大多时候,权恩都是直接跟经纪人接触,不太会碰到其他人。

上面记载了许多有关她的小事,她们第一次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第一次乘坐同台电梯、第一次跟她说谢谢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幕幕看似不重要的生活全被权恩用文字慎重地记下,每篇日记的底下都用绿色的笔写下陈苡瑄的心情,却没有一个字是为她自己。

直到最後一篇日记,是陈苡瑄葬礼的当天,陈苡瑄在遗书里将一切托付给权恩,那人仍旧没有怨言的打理好一切,理所当然,仍旧有张晨瑶的影子。从她一走进大门,权恩就注意到了,可是她没有上前、也不愿上前。

「明明她们是相爱的,现在却天人永隔,我没资格站在张晨瑶面前对她说,苡瑄在生前是惦记着你、爱着你。她根本不认识我,又该如何对她说出真相呢?她看起来正在逃避呢,逃避自己的感觉,能有那麽一天……不,可能不会有了吧,我们之间除了苡瑄就什麽也没有。」

权恩挣扎的文字显眼的浮现在眼前,张晨瑶微微颤抖着,却发现笔记本还有最後一页,她翻开後,眼中的泪终於落下,将日记紧紧的抱在怀里,无声的哭泣。

「苡瑄,对不起,我好像爱上她了。晨瑶,对不起,我好像不该爱你。对不起,三人行总有结束的一天,我会尽量结束它……」

张晨瑶轻抚着纸张,难以想像权恩在知道自己爱上她的时候是什麽心情,,是怎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折磨自己、说服自己,在保护的同时不小心爱上她,愧疚占据她的心头,是不是曾经打算视而不见那些爱意?

待权恩回到家里,难得一片漆黑,微微蹙起眉头打开灯,望向坐在饭厅背对她的女人,上前揉揉她的头发:「怎麽了,心情不好?」

张晨瑶没有看她,而是垂着头一副丧气的模样,权恩看到散落在餐桌上的笔记本,叹口气把人搂进怀里:「有什麽事说出来,别憋在心里难受。」

听到这句话,像是什麽开关被打开一样,张晨瑶推开她,哽咽地大吼:「你只会记得我,怎麽不告诉自己,有什麽事说出来,憋在心里难受,你难受就不是难受吗?笨蛋,你这个大笨蛋!」

「对,我是大笨蛋。」权恩抿唇一笑,不顾她的反抗,把她锁在怀里:「乖,别哭了。」

「你、你……当我知道你早就在我身边我却什麽都没注意到,你一个人忍受不知道多少孤独,我有多难过?知不知道看到你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有多难过?要是哪天你像陈苡瑄那个傻瓜一样突然不见,我该怎麽办?能不能好好为自己想想,拜托你……」

权恩没有说话,静静聆听张晨瑶想说的话,并拍拍她的背安抚着,一直到恋人哭累了、睡着了,她才将人抱到床上,略为心疼的替她整理发丝,最後亲吻着她的唇。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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