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喜欢一个人,会让自己变得这麽多愁善感。
原本的她直率、心大,为甚麽碰到爱情,却变得小心翼翼、唯唯诺诺?
也许她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
也可能是因为她从来不曾在乎过一个,可能没那麽在乎她的人,是这样吗?
她被他牵着的手突然往上移动,另一手也抓着他精壮的手臂。两个人的距离是零。
那代表,她没注意到自己某个部位正紧紧贴着他一个大男人的手。
「…怎麽了吗?」冷静、冷静,她很单纯、天真,她没发现。
「没有啊。」她摇头,两只手抓得更紧。
他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冷静。
但是一路到婚纱店,他都无法忘掉她紧紧贴着他的触感。
老天,他想把她拥在怀里,或者乾脆把她推倒在床上,撕掉那件碍事的T-shirt,轻吻她全身每一寸,听着她在他怀里喘息…他想念吻她的感觉。想到快发疯了。
站在镜子前面,他已经穿好西装,领带还挂在脖子上。
他是不是疯了?过去自己这样想要一个女人,他从来不会犹豫行动。
可是不对,他又发现自己看待她和从前那些一夜情的女人不一样。他不会希望事後可以和她分道扬镳、老死不相见;如果她和他上床後就和他一拍两散,甚至跟别人发生关系,他无法接受。
绝对不行。
「成先生,您的未婚妻已经换好婚纱了。」帮忙新娘打扮的两个店员,笑嘻嘻的通知他。
他还在那股蠢蠢欲动的不明情绪之中,右手烦躁的耙过头发,转过身。布帘拉开的瞬间,他心里完全静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异样的感动情绪。
这套婚纱是他为她设计的。
抓皱丝质布料交叉包覆着她的前胸,线条流畅延伸至腰际,层叠的欧根纱裙梦幻地围绕着她修长的双腿,裙摆长度恰好落在脚踝上。她走动的时候,隐约可以看见她脚上的缎面婚鞋还有细钻点缀。
「可以吗?好看吗?」她担心地看着他沈默不语的表情。
他缓步走到她面前,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在她抬眼的同时低下头给了她一个吻。
「你好美,小精灵。」
她呆愣看着他。
店员识相的走出偌大的试衣间,把空间让给他们两个。
「你…」她在自己紧张到昏倒之前,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你、你的领带还没打好。」她主动替他打起领带。「好了,这样就没问…」题字消失在他嘴里。
他捧着她的脸,忘我地吻着她。
这次的吻不同於之前蜻蜓点水的吻,他的热情来得突然,湿热的舌尖挑逗着她小巧的舌头,她得要紧紧抓着他,甚至整个人靠在他怀里才不会因为脚软而跌在地上。
她终於察觉到自己缺氧的可以,用着仅存的力气推了他一下。他这才依依不舍地退开了一公分,两个人的喘息声争夺着同一块区域的氧气。
他的嘴角微微的勾起。
「你让我情不自禁。」
汹涌的热潮袭上她。
下一秒,迎接陈子菁的是一片黑暗,还有成天允惊慌的声音。
如果她是因为太过紧张而昏厥,她真的会宁可一辈子躲在离他最远的黑洞里算了。但幸好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昏倒的主因是:疲劳过度。
这阵子要准备期末考和期末报告,她除了念书、查资料之外,花了很多时间和他和他父母相处;好不容易到了吃饭时间,她却常常因为想到他而食不知味。
虽然她相信昏倒这事可能有一半与他亲她有关系,但她是不会说出口的。
就让他们以为她真的是太累了吧。
老天,到头来她昏倒的原因,还是因为他。
醒来的时候,王凤、陈子茜和他都在病房里,担忧地看着她。
「天啊,这段时间我甚至没注意到你身体不舒服…」陈子茜满脸泪水的说。
「姐,我是疲劳过度,不是得了绝症。」
「好了,菁菁没事。」王凤安慰着女儿。
他轻柔的摸着她额际的发丝:「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摇头:「我没事。大概老实的睡了一觉,现在觉得好多了。」
确定身体没有问题,他们才放心帮她办出院。
送他们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很安静。
到了家门口,他小心翼翼地将她从车门口抱起来。
「我可以自己走…」
他丝毫不打算放下她。陈子茜尽责的负责带路,待他把陈子菁放在床上後,陈子茜体贴地把房门关上。
「我真的没有那麽严重。你看,我也没有昏倒太久对吧?」
他摸摸她的脸,确定没有发烧,苦笑着说:「你把我吓坏了。」
「对不起。我真的没事了,放心啦。」
他又低头沈吟了下。
「我想,我们暂时不要见面。」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受伤的神情一览无遗。
成天允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先专心准备考试。我爸妈也回去了,你不用再这样三边跑。婚纱你穿起来很美,就决定是那一套。剩余的细节,可以等你开始放假再做规划。」
她脸上的慌张收起了不少。她乖顺的点点头。
「你赶紧洗澡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他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後,便离开了。
「唉…」她大字型躺在床上,又慢慢蜷曲起身体。
她摸着自己的唇,想起那个热情如火的吻。
这代表,他对她,也不是总能冷静以对的,也会失控的,对吧?
她无法克制地想他。她无药可救的喜欢他…喜欢到,光想心就会犯疼。
接下来的每一天,她将所有思念累积起来,专心地准备考试。
每一天,他们都只有简短几分钟的电话,彼此关心、分享近况,然後就结束了。於是,即便不见面,两人之间的感情也逐渐在加温。
每次想念他时,她就会逼自己把那股惆怅转化为力量。她想成为配得上他的女人。不管是妻子,还是贤内助。
然而,这样的状态只维持了不到两个礼拜。
成天允瞪着不远处俏丽的身影。
十几天不见,她看起来气色红润了不少。他想她想到快疯掉了,她倒是过得逍遥自在。瞧,还笑得出来。
他早该猜到的,纪槐恩的老婆:徐雅宁,正是菁菁的好友徐雅苹的姐姐。他和她要参加的婚礼根本就是同一场。她是新娘的伴娘,他则是新郎的伴郎。
所有伴娘身上穿的礼服明明都一样简单,可她却散发着一股诱人的气息。不过她脸上的假笑让他心里的不悦减缓不少。看来她真的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
「你看起来气色好很多。」他占据着她周遭的气场,用眼神不着痕迹的逼退一个个对她有非分之想的男人。
「天允?你怎麽会在这里?」惊喜之情取代了那僵的可以的假笑。
他的眼神因为她的呼喊而充满柔情。他爱极了自己的名字从她的嘴里吐出。
「新郎是我好兄弟,我是伴郎。」
闻言,她喜牧牧地笑开了。
「天啊,真的好巧。」
「我想你。」他不动声色地吐出心声。
陈子菁害羞地笑了。她越来越习惯他突如其来的表白,不会因为这样而吓傻。可是,心里的悸动还是好深。
「我也是。」她不知道此刻脸上的笑容有多甜。
他还想说什麽,但典礼就快开始了,他们只好赶紧走到定位准备。
徐雅苹瞪大眼睛看着站在姐夫身後的某个伴郎,回过头看看红着双颊的好友。她低声问:「你知道他会来?」
「刚刚才看到的。雅苹,你们婚礼彩排也有两三次吧…你不知道他是伴郎之一吗?」
徐雅苹翻了个白眼。
「姐夫说那个伴郎日理万机、比总统还忙。我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我好朋友的未婚夫。」
现在她知道了,「老是缺席的伴娘」,原来是被那个「比总统还忙的伴郎」给「带出场」了。这个世界有没有那麽小啊?
婚宴过後,他们拿着鸡尾酒站在一圈聊着天。
纪槐恩拍拍好友的肩膀。
「谁想的到,我的好兄弟跟我小姨子的好朋友,居然是未婚夫妻?雅苹,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的好朋友就是陈子菁。」他常听雅苹和雅宁说着好友「晶晶」和她感情多好,最近遇到什麽烦恼,但他没想到,原来是这个「菁菁」。
等等,他记得雅苹说过,「菁菁」最近遇到了恋爱上的难题?类似是说,她喜欢上对方,但对方似乎对她没有心动的感觉。但大家都知道这是桩郎有情、妹有意的美事,只不过男方太迟钝,亲近程度总是「点到为止」…
他看向一旁的情场老手,感叹的又拍拍他的肩膀。
「干什麽?」
「没什麽,就是对你深表同情,和敬意。」他敬了敬手上的香槟。「这杯敬你,祝你…马到成功吧。」
「神经病。」成天允当他醉了,懒得理会他。
「听过来人一句话:顺其自然,该来的总会来。」他余光瞄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婀娜多姿、前凸後翘、魅力四射的性感尤物──妮可。「真的是,该来的总会来呀…」
有好戏可看了。
陈子菁自认算是个爱好和平的人。但当那双擦着粉色指甲油的纤纤玉手搭上他的肩的时候,她真心诚意想用满清十大酷刑的「夹手指」好好警告那双手的主人:别人的东西不要乱碰。
「汤姆。」她妩媚地甩了下长卷发,性感的锁骨和高耸的胸铺就这麽大剌剌地对他sayhello。「好久不见。」
但成天允下一句话稍微降低她心中的妒火,也让看戏的友人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哪位?」他蹙眉拨开她的手。
平心而论,她很性感没错;以严格的角度来说,她的身材火辣,任何正常的男人都会因为她的接近而欢喜、兴奋。如果是「正常」的男人的话。
最近他只对他的小精灵有「反应」,有鉴於他过去的情史,这非常的「不正常」。
「咳咳。」纪槐恩靠近好友,看似要跟他咬耳朵,却以众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她是前年你去美国时在飞机上遇到的空姐。」
成天允困窘地脸色一窒,下意识抬头看着陈子菁。
「宾果!就是我。」她又重新攀上他的肩膀:「宝贝,我好想念我们在洛杉矶的夜晚…」
成天允不耐烦的移开身体,妮可一个落空差点跌倒。
陈子菁别开眼,发觉自己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画面,她猛地提起裙摆转身跑开。
「菁菁!」他着急地跟了上去。
徐雅苹见状,上前踹了姐夫一脚。
「你这个大坏蛋!」
徐雅宁也不苟同的骂着丈夫:「你想害人家结不成婚吗?」
纪槐恩摸着吃痛的小腿。
「放心吧,我这是在帮他们。况且,你们没看见天允那副德性?看来他这次真的栽进去了。这婚他是非结不可了,哈!」
妮可惊讶的摀住嘴巴:「结婚?老天,汤姆已经有对象了吗?」
「是啊,所以『这位成天允完全不记得的小姐』,请你不要再缠着他了!」
妮可没有嫉妒或愤怒的反应,反而十分的歉疚。
「很抱歉,我以为他跟之前一样还是自由的单身汉身份。如果我知道他要结婚了,我绝对不会来凑热闹的。」
徐雅苹叹了口气,担心地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
希望他们俩人对彼此的感情可以因此透明化,或许这样情况真的会明朗多了。
成天允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她。
她坐在石椅上啜泣,看着她的颤抖的背影,他的胸口像被人用力重击。
「菁菁…」
她的身体和声音因为听见他的呼唤而僵住。
他看见她迅速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听见她逞强的声音说:「抱歉,我没事,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她想生气,好想冲到他面前质问他,那个女人是谁?
可是她没办法。她「只不过」是他的未婚妻。她所占据的位子,是一个有条件就能取代的身份。她不曾忘记他们两个为甚麽会走到现在…因为他想要的是两个集团的势力,他想要把华特范德推到国际上,他不想永远都是父亲事业的附属品。所以他轻而易举就可以把终身大事当成金钱的筹码来妥协,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事业前景的保证,外加一个空降妻子而已。
她只不过是他们世界里小小的一颗棋子。
「对不起。」他站在她身後,没有勇气触碰她。
她抬起头,深呼吸了几次,站起身来转向他。她的妆发乱了,她的眼睛泛着血丝,鼻头也是红的。可是这样的她在他眼里,为甚麽还是这麽美丽?
陈子菁可以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每一块肌肉、皮肤都在逞强。
「你不必跟我道歉。你的过去跟我无关。」她还有些哭红的脸,勉强苦笑。「不过,我们总是要结婚的人。你可以答应我,结婚之後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吗?」
「绝对不会。」他走到她身边,轻轻搂着她。「遇到你之後,我再也没有跟别的女人发生关系。相信我。」
她靠在他胸膛前,微微点头。
相信他。
成天允牵着稍嫌狼狈的陈子菁回到婚礼现场时,大伙都松了一口气。
徐雅苹拉着她的手,什麽也没说。陈子菁给了她一抹安心的笑容。
只有纪槐恩厚脸皮的吃着笑,看向他们紧握的双手。
陈子菁发现妮可还没离去,她的存在依旧让她无所适从。
「陈小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造成你们的误会,我郑重的向你们道歉。」她做了个空姐式的专业敬礼:「我跟汤姆过去的关系…我是说,我们其实也没什麽关系。你瞧,他根本不记得我是谁。」她边说边看向成天允,但後者的眼神一直停在身边的未婚妻身上。她感慨地笑了笑:「请你真的不要因此生气…他真的非常在乎你的。」曾经视女人为玩物、消遣的男人,此刻却用如此专注的眼神盯着一个女人,谁不羡慕呢?
陈子菁扯了一抹不算难看的笑。
「我知道了。」
妮可深知自己不是受欢迎的存在,礼貌地道别就离开了。徐雅宁看着她走远,最後停在另一个男人身边。
「原来是那臭小子带来的。」纪槐恩说。
「干嘛?舍不得?」徐雅宁眯眼说。
「不是…我怕你误会我去哪认识的空姐,还不怕死请她来参加婚礼。」他亲密的抱着新婚妻子:「不过好险我们都知道她只是某个王八蛋的女伴,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徐雅宁冷笑:「要是有关系,你就等着绝後吧。」
纪槐恩不害臊的大笑,继续说:「那你放心,我们会生很多的小朋友。老婆,你说我们生支篮球队怎麽样?你还年轻,我们从现在开始努力,应该生的完?」他指指陈子菁:「搞不好我们有双胞胎基因诶,这样一箭双雕,更划算。」
徐雅宁脸红着推了他一把:「你当我是母猪吗?谁要跟你生支篮球队?」
「没有篮球队,组个双人网球也好嘛…」
「你还说!」
众人笑看着新婚夫妇打情骂俏,成天允见陈子菁脸上开始有了笑容,似乎已经转移了注意力,心中才有些放心。
但她心里却泛起一股酸涩到她几乎可以尝到那难以下咽的滋味。
他们两个永远都不会像真正的夫妻那样吧。
唉,为甚麽她要爱上一个不愿意相信爱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