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兴而慵懒的爵士乐从播放器流泄出来,宁静的午後,陈易已经闭上双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我坐在床沿不敢乱动,聚精会神地听。我很感谢陈易带领我进入音乐的殿堂,教我欣赏音乐,学习吉他。我今天才知道有爵士吉他这种东西,而且是如此美妙,彷佛整个人都变得轻盈。我悄悄站起来,走到播放器旁边,拿起这张唱片的塑胶封面,这首歌是……嗯,都是英文,我读不出来。
「Autumnleaves.」
「啊?」我吓一跳,他怎麽突然从後面冒出来。
「歌名,Autumnleaves翻译成秋叶。」
「喔喔!」我立刻放下盒子。
「吉他分很多种,用不同的方式演绎,能摇滚激昂也能轻快随兴。」他认真地说。
我双手背在身後,像是安分的学生一般,朝他点点头。
唱片播放完毕,机器自动停了下来,陈易将上次我没能借走的小说从书柜取下来给我,我接过他的书,两个人一前一後下楼。
看见许立真还在,正坐在电视机前和陈易的弟弟打电动。
陈易的父母在屋外的花园,不知道在看什麽。
许立真一见到我们下楼,便不高兴地瞪了陈易一眼,一副不希罕他的样子。
「我该回家了。」我提着书,向陈易说道。
「嗯,我送你。」他走过餐厅,将一袋装好的草莓递给我。
我向许立真告别,她放下游乐器,朝我挥手一笑,又继续专心打电动。
走出屋子,我想一想,决定绕到花园和陈易的父母打过招呼再走。陈易知道我的意思,只是远远跟在我後头。
走过一片不知名的矮灌木,他们看到我,我远远朝他们点头,走近些才说:「叔叔、阿姨,我先回家了,谢谢你们的招待。」
「别这麽说,也没招待你什麽。」陈易的妈妈脸转过来,很诚恳地看着我说。
我摇摇头说:「谢谢您。」
「以後常来玩。」陈易的妈妈亲切地说。
「好。再见。」
我走出陈易的家和跟在後头的陈易说:「你回去吧,许立真还在你家呢!」
「我从来不管她的。」
「她总是你家的客人,回去吧!」
「那好吧!到家给我传简讯。」
「好,拜拜。」我笑着和他挥手,他伸出手来轻捏了一下我的脸颊,我还是不习惯他的这种举动,错愕了下,他又用拇指揉了揉他刚刚捏过的地方笑了笑,便转身往回走。
我一直以为我只能远远看着他的背影,在他的生命里,李唯橙只是一个同班同学,从来没想过我们能够站得这麽近。我不知道我们现在到底属於什麽关系,如果说是同学,似乎太过亲密;如果说是情侣,又不大像,毕竟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告白过,他也没说过他喜欢我。
一路散步回家,家里没有人,我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将洗乾净的草莓一颗一颗慢慢放进嘴里,酸甜的滋味在口中迸发,最近我的心情就像这颗草莓,时酸时甜,都是因为陈易在我平凡无奇又克难的生活里出现。被他一个触碰心脏就承受不住的悸动,一个拥抱能使我心脏像被揪住一般发酸犯疼,眼泪瞬间溃堤,曾经武装起来的坚强都不管用了。
我知道我的心已经不由自主爱上他,越来越不能自拔。
我无法阻止自己靠近他。
就算,他只是同情心泛滥,他只是想帮助我,不是喜欢我,我也愿意就这样静静待在他身边,汲取他给予的温暖,一直到毕业那天。是的,我不奢求以後,就到各奔东西那天就好。
吃完一整袋草莓,觉得有点刮胃,冰箱已经完全空了,上次为了买播放器,身上一点钱也没有,我撑起身体,在电视柜和抽屉里翻找零钱。
终於,在抽屉底层找到几个硬币,数一数,打算到巷口杂货店买一个面包吃。
出门的时候,我的手臂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拉扯住,我下意识尖叫,嘴立刻被捂住。
他将我拖进屋,抓住我的双手,恶狠狠地问我:「阿淑呢?」
我嘴被捂着,只能摇头。
他才稍微放开我的嘴,我立刻大喊救命。
「不准叫!」被用力扯起头发,我的头和他贴得很近。
他拖着我,在家里四处寻找,确认我妈妈真的不在家,一个大掌捏住我两边的脸颊逼问我妈妈的去向。
「我、我不知道。」
「哼!不要脸的贱货!」他还揪着我的衣领,我颤抖。
他眯眼看着我,看得我发毛,随即一手覆在我的胸部上,像是在掂量我的大小。
我觉得好恶心,好想吐,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脊椎窜出来,挣脱不开他,我的牙齿抖得互相碰撞,话都说不清。
与其失身,我宁可死。
「强、暴未、未满十八岁少女,要、要判五年以上……有期徒刑!」我豁出去边哭边说。
他的手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什麽,就把我甩开,我撞在房门上。
「你、你现在立刻走,我、我就不报警……」
他站起身,抹了抹脸,说:「哼!你敢报警?你妈妈也吃不完兜着走!她回来你告诉她,叫她来找我。」
我虚弱地点点头,他走出门外,又用力踹了大门一脚。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我靠着墙缓缓站起来,慢慢走到桌前拿起电话,不用看萤幕就知道是谁。
『喂……』我有气无力。
『你怎麽了?不是说到家要给我简讯吗?』陈易语气有些着急,我能想像他说话的表情,一定皱着眉头吧!
『……我忘了。』我是真的忘记了,毕竟从来没有过回到家还要向谁报平安的经验。
『你声音怎麽怪怪的?』
『……有、有吗?大概是我刚刚喝水呛到了。』我努力解释着。
『嗯,门窗记得关好,注意安全。』陈易一字一句叮咛。
『好。』
『拜拜。』
『拜拜,陈易……』我说不出话来,一句话梗住喉咙,最终还是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