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桌上实在有够难睡,让我在闹钟响起之前就醒来。一醒来视线就瞄向床,看着躺在我床上,抱着棉被呼呼大睡的她,一方面感到无奈,又羡慕於她在周末可以什麽都不管地大睡,而我还要去上班。
然而,看着她放心沈睡的模样,又有种很奇妙的疗癒感。
想起过去这一个多月以来碰到她发生的事,真的让我不禁苦笑。
却又感到一丝…独特。
我拿起电话,打到7-11旁边的早餐店,买了蛋饼跟三明治,算好时间出了门,拿了早餐回家,她还是在睡。
我装了一杯水,在桌上压了一张纸条,「起床记得吃早餐,水也要喝,我去上班了,离开的时候门带上就好。」
到了餐厅之後,我第一件事不是到後面洗菜备料,而是到吧台拿了装啤酒的大玻璃杯,装满冰块後替自己倒满咖啡,加了点牛奶,咕噜噜地一口气喝完。
我满足地发出啊哈声,但过不久又打了一个大哈欠。
「怎麽了,昨天晚上跑去哪里玩?黑眼圈有点重哦。」小白看我疲倦的模样,开玩笑地说。
「有女生喝醉跑来我家闹事。」
「正吗?」
「超、正。」
「哈哈哈哈哈,最好是啦。」
我是一个很爱开玩笑耍白痴的人,所以小白没有把我的话当真我也不意外,而事隔多年,我想她应该也忘记我们有过这一段对话。
但,小白,是真的。昨晚有一个超漂亮的女生喝太醉,跑来我房间,现在八成还在我的床上呼呼大睡。
备料完,等待客人过来的小空档,我走到小白旁边,「对了,小白,我们店里什麽口味的蛋糕好吃啊?」
「我觉得都不错耶,巧克力那个我挺喜欢的,太妃糖口味也很受欢迎,波士顿派也好吃。」
「是哦?」当下我思考的是,要不要在下班之後买一块蛋糕给她吃。
明明我们连朋友都谈不上,可是我就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她,想要对她好,想要宠她,疼她。
这麽想的时候,客人开始进来了。点单机开始吐出巴掌大小的纸片,小白撕下,说:「三个英式早餐。」
「好。」我立刻动起来,打了三颗蛋到量杯里,切了一小块奶油丢进去,用夹子搅匀,放进微波炉按一分半。
对,别怀疑,我们英式早餐的炒蛋是这样弄出来的。
我接下来烤吐司,煎培根,舀豆子,炸薯饼。
把全部的东西放到盘子上,就是英式早餐。
虽然吐司确实是我们手工自己做的,而且二楼的烘焙间真的热到会想杀人,可是这早餐的订价,还是让我联想到两个字:暴利。
小白以前是个胖子,七、八十公斤吧,但是来亚芙忙到没时间吃饭,也热到没食慾,整个人像气球消风一样瘦下来,当初给我看照片的时候真的有让我吓呆。
好,那是题外话。
忙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很快的两点半了,我那天员工餐随便煮煮,很快就回家了。
抱着自己都讶异的期待心情回到租屋处,三步当两步快速上了三楼,希望她还在我房内。
然而,伸手转开喇叭锁时我停顿了一下,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才伸手敲了门说:「我要进去罗。」
没有回应,难道还在睡?
我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进去,才发现她早就离开了。
房间空空荡荡的。我的心也仿佛有个地方空了。
「谢谢你的早餐,抱歉昨晚添麻烦了。」
我拿起桌上的百元钞票,看着她娟秀的字迹,拿了手机告诉她,「早餐没有那麽贵啦。」
换来的,却只是一个简单的笑脸。
昨晚的事情有如梦一场,因为太不真实了,我一个朋友都没有说。
那天晚上,去球场打球的时候,尽管前一晚睡得不多,但我的状态好的出奇。
即使陷入绝境,我都有办法力挽狂澜。
守下对手想要终结我们的攻势後,我举手对队友说:「把球给我。」队友犹豫的话,我会很凶地再重覆一次:「把球给我!」
然後一对一吃掉任何一个站在我面前的对手。
那一天的我是Kobe。朋友只要把球传给我就可以当助攻王,但是他从未承认过,倒是政霖跟阿缓爽快多了。(政霖跟阿缓都是成大的学生,是朋友的朋友)
打球让我忘记早上的空虚感,不过回家的路上,我骑了一条与平常不同的路线,一条会经过小北百货的路。
她昨天说小夜灯的灯泡坏了,是不是要帮她买新的。
这个念头在我脑袋里面乱转,让我不由自主地骑上一条更远的路。
在红灯停下的时候,我看着斜对角的小北百货,有股下车的冲动,可是…我是她的谁?这麽对她好,她或许反而会觉得奇怪吧。
「叭!」
後面汽车的喇叭声打断我纷乱的思绪,绿灯了,我右手催动油门,决定离开。
反正我们之後大概又会回到平行线了。与其一直想着她念着她,不如花多一点时间在小说上。
回到家,我一改洗洗睡的习惯,又在电脑前奋战了半个小时,虽然成效很差,但聊胜於无。
我盖上电脑,关掉台灯,躺到床上滑了一会手机,关灯闭眼。
在即将入睡前,很奇妙的是听力会变得很好,可以听到胜利路上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引擎声,也可以听到楼下门禁卡感应的哔声,走上楼的脚步声。
我如往常一样忽略那些声音,准备自然而然地让意识沉入黑暗的深处。
这个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拖鞋啪踏声从楼下带点着急意味地走下来。
是急着去投胎逆,不知道现在很晚了是不是?哪个王八蛋啊。
我翻了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准备入睡。殊不知这王八蛋竟然走到我门前。
不会吧,又喝醉?
下个瞬间,我的手机传来震动,是她的讯息。
好吧,如果她是王八蛋,那大概是最美的王八蛋。
「对不起,你睡了吗?」
「还没。」我起身开灯,抱着期待又无奈的矛盾心情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她有点慌张的脸庞。
我的语气不自觉地放柔,「怎麽了?」
「对不起,你房间的插座可不可以借我插插看,我的小夜灯好像坏了。」她拿起手中的小夜灯给我看。
「啊?」
我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太有礼貌,连忙说,「你刚刚是不是看了鬼片?」说话的时候我让到一旁,让她进到我房里。
「什麽意思?」她头也没回地问,目光左右搜寻我房里的空插座。
「桌上延长线可以用,把台灯的插头拔起来就可以了。」我说,「我二妹就是这样,看了惊悚片或恐怖片之後就一定要开灯睡。」
她摇头,「不是,是我从小就习惯有这个小夜灯。」她把灯插在插座上,完全没反应。
她露出了极为失望与失落的表情。
我想这个小夜灯对她来说应该有超过小夜灯的意义吧,就像是许多人都有一条从小就盖到大的小被被一样。
「我看一下可以吗?」
她无言地点点头。
但是跟上次洗衣机不一样,我找不到让它重新运作的方法。
看她低垂着头,很是失望的模样,我提议,「不然去小北找找看灯泡,再换一颗看看,你应该只有买一颗换吧?虽然机率很小,但是有可能是买到瑕疵品。」
「好。」她站起身,大有立刻出发的意思。走到一半才回头,充满歉意地问:「你现在有空吗?没有的话我自己去也没关系。」
「有,不过,」我拉开衣柜,给了她一件棉外套,「穿着吧,骑车凉。」
她没有任何意见地接过,立刻穿上。
结果我终究为了帮她买灯泡到了小北百货。
走在她的後面,看着对她来说明显过於宽松的外套,心里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她是我的女朋友一样。
我连忙甩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陪她找合乎小夜灯尺寸的灯泡,花了一点时间找到,到了柜台结帐,男店员看了她,眼睛一亮,又看了看我,立刻皱起眉头。
我在心里飙脏话,而她一心只有小夜灯,结完帐,把灯泡拿出来装上,向店员要求,「可以帮我插在插座吗?」
店员完全没有一点迟疑,像是在献殷勤般照做了,结果还是没反应。
她的表情,就好像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此消失一样。
我不知道这麽做有没有帮助,不过我把一直拿在身後的小夜灯拿出来,「这个好像是同款的,要吗?」
她看了看纸盒,愕了一下,抬起头看我,「你在哪里找到的?」
「其实就放在灯泡隔壁的隔壁而已,我想说先拿着,如果真的不行再拿出来结。」
「好,谢谢。」她连忙把纸盒推给店员,「麻烦这个结帐。」
店员主动提议,「要不要拆拆开来先装装看可不可以用?」
「可以吗?」她惊喜地问。
「一般是不行啦,但是这款小夜灯很久没有人买过了,我怕你回去结果不能用,到时拿回来要退货也是麻烦,反正现在大夜班,没差啦。」
店员主动拆开纸盒,拿出小夜灯,装上灯泡,插进插座。
亮了。
对此,我的结论是人正真好,今天如果是我买,店员才不会这样提议。
她很开心的付了钱,不过当店员提议要不要帮她把旧的丢掉时,她把旧灯抓在手里。
牢牢地抓着。
「没关系,灯我要留着。」
回家的路上,她的兴致高昂,而我连续两天晚睡,其实真的有点累坏的感觉,想到明天又是绝对爆炸的星期日,头就痛了起来。
当然了,在她面前绝对不能展现出这一面。
在一楼的停车场停妥我的机车之後,我们一起上了楼,我在三楼对跟在我身後的她说:「那晚安罗。」
她点头,说:「谢谢。」
「小事。」拖着疲累的身驱走到房门前,我已经想好等等要立刻躺平了。
不过她拖鞋的喵踏声又传了过来。
「外套。」
「哦,对,都忘了。」我想要等她把外套脱掉,但是她手里拿着两个小夜灯不方便。
我在心里暗叹一口气,打开门走进去。她跟在我的後面,把门关上,小心翼翼地把小夜灯放在桌上,这才把外套脱掉。
「谢谢。」她把外套递给我。
「不会啦,太客气了,我们是邻居嘛。」我临时改口的,其实我本来想说是朋友。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要改口。我不想让自己纠结在这个问题上,问她:「你很怕黑吗?」
她郑重地点了头,「很怕。」
「那你昨天睡得还好吗?」
她愣了一下,我连忙解释,「没有啦,我想说昨天没有开灯,你会不会睡不好,想说你平常好像很累很辛苦,如果连周末都不能休息,会很辛苦。」
「我昨天睡得很好,谢谢。」
「嗯嗯,那就好。时间也不早了,赶快回去休息吧。」为了表示自己对她没有非份之想,我立刻催她回房睡觉。
她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後停了下来,转过头,问:「我可不可以再试一次看看,我真的很怕它不亮。」
我心想,怎麽可能,但还是拆开包装,试给她看,灯是亮的。
正当我想把小夜灯拔起来,还给她,催促她回房的时候,她把灯关了。
「我今天……可不可以睡这里?」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