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美男戰國同人 家康】對彼此的祝福 — 〖第六十六章〗身不由己

要回忆起来,上次喝醉是什麽时候?

呆坐在熟悉的房间里,鹿鸣缓缓低下头,虽然头有些发晕,但思路还是无比清晰的,至少还是能思考的程度,只是疲惫感沉的让人好难维持清醒,而且说不出的委屈感也随着门外传来的欢笑声而逐渐膨胀。

当年⋯⋯好像也有过这样的画面。

恍惚地想起多年前还在上杉家的画面,当初似乎也是这样的画面,一个人待在他的房间,遥远的听着外头传来酒宴上男人们的笑声和吵闹声,只能待在原地想像着那是什麽画面,大概⋯⋯很开心吧?

银白的长发掩盖了侧脸,晶莹的水滴落在手背上,方才八尾的话确实伤了她,表面上反唇相讥,那只是掩盖自己的动摇,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过了这麽多年,即使家康给过再多的保证,就算再怎麽说服自己,她还是想要光明正大的陪在她身边,多想跟所有人骄傲的说,德川家康是她的丈夫⋯⋯

只要陪着他就好⋯⋯这样早就不够了。

和他在一起越久,想要的东西就越多,不只要他对自己心怀爱慕,还要他只注视着自己,付出和她等同的忠诚,渐渐的也开始想要那个虚无而毫无意义,原本她毫不在意的名份。

平常根本不会意识到的贪婪,在理智被酒精压抑的时刻占据了所有的思考。

但如果因为这样就开始无理取闹,那当初也不会被黑雨选作继承人了。

苦笑着闭上眼,鹿鸣身子一歪,倒卧在透着冰冷的榻榻米上,却似乎对於身下传来的冰冷毫无所觉,蔚蓝的眼眯成了细缝,在黑暗中彷佛闪着幽光。

就这麽呆着,等他回来好了。

至少现在,她还能等着,原本今晚就说了,要陪在他身边,只是原本是因为家康想要送小藤上路才这麽说,但现在⋯⋯她真的需要家康给她点安全感。

过了这麽多年,她还是会怕,当年一样被上杉谦信当宠物般的养着果然还是有些阴影,让她讨厌这样只能无力等待的自己,要是平常的状况,悠哉的晃进宴会也是可以的,哥哥在那里,其他德川家臣们似乎也不排斥自己,家康和小藤应该也会很开心,但⋯⋯一时半会,她没办法看着小藤。

对不起⋯⋯母亲又把你交给了那些家伙。

想起今晚和八尾约定的内容,鹿鸣突然有些茫然,她要怎麽跟家康开口说这件事,让小藤遇险的是上杉谦信,帮着她救了小藤的是谦信的恋人,而谦信的恋人又是她的冤家,回头要求以让小藤到甲斐给武田信玄治疗作为回报,然後谦信过几天会来见她⋯⋯

鹿鸣的眼神一时间充满了迷惘,她要怎麽开口?家康听了⋯⋯会很生气吧?

「鸣大人,属下——大人?」

低沈的男声从身後传来,鹿鸣头也不回就知道是谁,只是淡淡的开口,「初七,有什麽事?」

「属下来回报宴会上的事。」

总觉得自家主人有些不对,但初七也不敢过问,只是单膝跪在女人身後,等着她的指示,却迟迟没听见主人要求汇报,一室的寂静满是风雨欲来的恐怖氛围,饶是冬天的风雪再怎麽寒冷,初七後颈还是冒出了丝丝冷汗,彷佛过了一个世纪那麽久,才听鹿鸣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传来,「今晚的宴会不必汇报,想来也没什麽大事,回去休息吧。」

「这⋯⋯遵命。」

果然不对劲。

初七心里担忧,却仍服从了命令,只是离开前多回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透出七分颓丧、三分忧郁的身影,是他的错觉,还是主子暂时不想听到任何与男主子有关的事?也不知道主子又哪里想岔了⋯⋯担忧的蹙起眉头,初七离开房间,踌躇了一阵後,悠悠地又绕回了德川府邸,潜伏在走廊的梁柱上。

过了深夜,宴会也告了一个段落,见藤已经累了,却始终没等来鹿鸣,家康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依旧做了简单的仪式和藤认了义父女关系,让家臣带藤回房後,自己也往房间走去,脑子里忍不住猜想着鹿鸣今天没有出现的原因,却始终没有头绪,只能概括的用「灵川有急事」作结论。

即使知道她事情多,临时状况也相当常见,但还是忍不住失落,何况今天的宴会她一定会喜欢。吐出一口长气,家康也只好认了,或许改天再办场宴会也行,只是意义终究不同。

正天南地北的想着,家康突然感觉有些不对,随即就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恭敬的单膝跪下,面上蒙着雪白的面纱,但这身气息实在太过令人印象深刻,家康脱口喊出了眼前白卫的代号,「初七?」

实在是当年午时临终的画面太过令人印象深刻,初七算是少数家康熟悉的白卫,见男主子认出自己,初七眼底隐隐闪过一抹惊喜,随即恢复沈稳,深深地低下头,「家康大人,属下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他这麽一说,家康立刻发觉不对,白卫的回报一向直接,从不这样拐弯抹角,「什麽状况?」

难不成鹿鸣又出了什麽状况?

心里顿时不安起来,家康的眼神也难免锐利起来,初七暗暗瞧了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之所以等着是因为觉得主子好像做了什麽男主子会接受不了的事,这才想着要先知会男主人一声,但这样自作主张没弄好就是违命、擅自行动,可是要抓回血山重新训练的,但刚刚主子的气息像极了午时瞒着他准备进行危险任务的时候,他总觉得必须让男主人知道⋯⋯

「鸣又擅作主张决定了什麽事,是吗?」还没等初七开口,家康也能猜个大概,鹿鸣会捅出了篓子也不算多,能让白卫这样担心的更少,某些程度上不让人担心就不是鹿鸣了⋯⋯

头疼的揉了下眉心,家康又是一阵叹气,他等会得问清楚才是,「我知道了,其他的我自己问清楚,你先离开吧。」

「⋯⋯是。」

自觉说不了什麽有帮助的,初七立刻消失的没影没踪,家康继续往房间走去,原本想着白卫在这里,鹿鸣应该也在房间,那里头应该已经点灯、上了炉火,但到了房门外,里头却没透出半分亮光,像是没有人在似的。

难不成还没回来?

家康眉头微微蹙起,伸手拉开房门,一室的黑暗和冰冷比起傍晚刚离开时更甚,往庭院的拉门开着,也不知道是谁忘了关上,花了点时间适应昏暗的房间,家康到了桌前点起蜡烛,微微的烛光中才映出了房间深处侧卧着熟睡的女人,单薄的白色长袍明显不御寒,即使在暖橙色的烛光中,女人的面颊依旧透着苍白。

「鹿鸣——!」

倒抽了口气,家康连忙上前,一股浓厚的酒气扑鼻而来,顿时头一皱,连忙探了探她的脉相,肌肤冰冷的温度令人心慌,好在脉搏的跳动相当稳健有力,看来应该还没有受凉。说是这麽说,家康的眉头依旧深锁,将自己的羽织披在她的身上,迅速地起身阖上庭院的拉门,烧起炉子里的柴火,屋子里的温度才缓缓地暖了起来,却见那人依旧沉沉睡着,没有防备的睡脸比起平日狡桀的模样,不知道和善可爱多少,少了那几分难以捉摸的笑,只剩安静如冬季早晨的微风,透着冷,却又清澈无比。

只是她眉心依旧深锁,也不知道又是什麽事情恼了她的心神,似乎还喝了似乎不少的酒。

虽有些不悦,家康却也不会这时候抱怨什麽,鹿鸣这样不爱惜身体也不是一天两天,他也照顾惯了。将被褥铺开,抱起她带了凉意的身体,比起不知道多久前抱着她的时候,似乎又轻上了一些,这些年大概又消瘦了不少,只是平时怎麽也看不出来。

最近鹿鸣劳心劳力,又是操心藤的伤势,自己也要休养伤处,消耗铁定不小,接着下来没什麽事,一定要她好好休息,先前听义元说过,这一阵子灵川辖下的组织也都安分了不少,估计是前些日子鹿鸣和自己吵架时大举清算外人导致,听说那阵子白卫的刀从早到晚都粘着血,没有乾净过,状况之惨烈可想而知。

想起这一回事,家康有些无语,却又忍不住心疼,任谁都舍不得自己的爱人活在这样的世界里,不过他早放弃纠结这种事了,事到如今要鹿鸣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他也只能在一旁看着陪着,作她的归处罢了。

「⋯⋯家康?」

将人安置好,原本才想着要更衣就寝,就听身後传来她难得透着迷糊的声音,家康连忙回头,只见鹿鸣摇摇晃晃地坐起,有些难受的扶着头,吐出一口浊气,「我⋯⋯」刚刚这是睡着了?

看她这副迟钝的样子,家康有些生气却又架不住心疼,「⋯⋯喝了多少你自己不清楚?等着。」

没好气地起身走向房门,才想着去弄杯热茶回来,家康还没到门边,就听她出声阻止,再回头时人已经端坐起来,只是眉眼间难掩疲惫,看来消耗得不轻。

「家康,我没什麽大碍,你回来吧。」

看着他紧蹙着的眉心,鹿鸣忍不住苦笑小睡起来,酒劲已经过得差不多了,只是身体有些使不上力,脑子晕乎乎的,眼前也有些不清楚,显然是真的喝多了,但这大半夜天寒地冻的,还要他因为一杯热水跑一趟,鹿鸣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抬头对上他略带迟疑的眼,只得露出一抹透着倦意的笑。

何况这大冷天的还出房门,要是感冒了可怎麽办?

虽说身体实在不太舒服,鹿鸣依旧强撑着,似乎和平常一样没事似的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别傻站着了,快把衣服换下,也该睡下了。」

相处这麽些年,家康又怎麽看不出来她在逞强,挣扎了一阵後,也就回到房内的药柜前一阵翻找,鹿鸣看着他的背影,眼中一瞬间的疑惑,接着就看他朝自己走来,面色有些不善,「张嘴。」

「喔⋯⋯喔。」

有些不明究理的张口,鹿鸣还想着要问是怎麽了,嘴里就被塞了片像是叶子的东西,味道苦的令人反胃,饶是鹿鸣吃遍了所有难吃的药材,这一时间都有些适应不来,但看着家康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虽然想立刻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鹿鸣平时在外头一半的胆子都发挥不来,只得乖乖含着,这才看他面色稍缓,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先含着,解酒的。」

家康说罢便起身绕到屏风後更衣去了,留下鹿鸣一脸苦闷的含着那片药材欲哭无泪的等着,她相信自家小刺蝟一定有不这麽苦的药,他一定是故意的,不就多喝了点嘛,至於这麽生气?

心里满肚子的委屈,只是鹿鸣这麽说起来还真是冤枉家康了,之所以选这种苦药材还是考虑了她的身体受不得寒,其他解酒的药有些散热的效果,对鹿鸣这样虚寒的身体不好,斟酌後才选了这种不讨喜的药。

只是当事人显然在药材没这麽深的造诣,一双天蓝的眼幽怨的看着自家恋人换了一身寝衣,在自己身边坐下,自然而然地半张着双臂,翠绿的眸子透出几分探究,见他这阵势,鹿鸣就知道家康这是要问她话了,不然平时哪这麽多事,直接躺下,她自己就会钻过去了。

⋯⋯初七那家伙,大概做了多余的事。

含在口中的药材虽苦,但药效也发挥得快,鹿鸣这时候的思绪也清晰许多,乖乖爬到他腿上坐着,後背靠着他温热的胸膛,冰冷的身体感受到了温柔的暖意,彷佛隔绝的寒冬的冰冷,忍不住轻哼了声,鹿鸣半闭着眼靠在他肩头,隐隐地又有些困了,「家康,有什麽事要问我?」

「无从问起,你自己会开口。」淡淡的说着,家康心里只是一阵叹息,初七是好心提醒他,但真要他问,鹿鸣出了什麽事,他还真心一点头绪也没有,「只是想要你不要又惹出一堆麻烦,你的腿伤刚好,藤也没事了,你们俩别再给我添乱。」

说穿了就是怕这母女俩又出了什麽事,家康觉得自己真会为他们操碎了心,怎麽感觉这两个负责横冲直撞惹麻烦就够,而他一个人就在後头担心受怕兼善後,教育几次都说不听。

果然他这辈子就是被这两女人吃定了,要是再增加可怎麽办⋯⋯

增加⋯⋯

被自己的思路吓了一跳,家康只觉得脸上一热,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几个像藤那样乖巧又活泼,偶尔让人烦恼的孩子围绕在鹿鸣身边的画面,要是能全家一起回到骏府⋯⋯

这样好像,也不是那麽糟糕。

原本还想在温馨的想像中沈浸一段时间,却被鹿鸣像是失了神一样的视线硬生生拉回现实,家康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有些纳闷,鹿鸣平常就是那副云淡风轻、遇到什麽事都无所谓的样子,在藤面前就是完美的母亲一般慈爱温柔的模样,在他面前偶尔胡闹,老是露出调皮的表情,偶尔开怀大笑,也在他面前哭过几次,做错事了也都一向是避开视线、试图逃避现实,没像这样呆呆的坐着,一副失去人生方向的模样。

「鹿鸣⋯⋯?」又喊了一次,家康面上写满了担忧,鹿鸣欲言又止了一阵,最後只是小声地说了些什麽,即使距离不远,却依旧听不清楚,只是模糊的听到了「藤」跟「越後」几个关键词,「藤跟越後怎麽了?」

恐怕⋯⋯不是什麽愉快的事,家康压下蹙起眉心的冲动,尽可能地放柔了语调,鹿鸣却又没了声响,只是抿着唇角避开视线,许久後才又开口,「如果我把小藤交给越後,你会生气,对吧?」

这是当然的吧?

鹿鸣眼眶隐隐有些发热,明明知道不该如此,也不愿意小藤成为交易的筹码,可是除了这麽做她别无选择,欠下了人情,她一定得还,何况她根本斗不过神谷,要是他们故技重施,再像这次一样强行绑架小藤,她不敢想像那会是什麽情况,相比之下和平地让小藤去越後才是最安全的,对吧?

努力说服着自己,想忽略心口几乎让人窒息的痛楚,鹿鸣低垂着头,银白的长发遮掩了所有表情,但家康知道,鹿鸣会这麽问⋯⋯就代表她已经这麽做了,又或者「达成了某种交易而准备这麽做」,可是为什麽会这麽决定?交易的对象是谁?

家康不相信鹿鸣会毫无理由的做出这样的选择,「为什麽?」

本来等着他的质问,却等来他平静如常的音调,鹿鸣愣愣地抬起头,见了她泛红的眼眶,家康心里一阵钝痛。

他当然知道,鹿鸣不会愿意把藤交给任何人,做出这种决定已经够难受了,何况木已成舟,他责备又有什麽用?也不能解决问题,只会再伤一次她脆弱的心,他⋯⋯怎麽舍得?

「告诉我发生了什麽事,我再考虑怎麽骂人。」

虽然说了,我也不会骂你就是了。

从他眼中读出了温柔和不舍,鹿鸣忍不住哽咽,「当时⋯⋯是上杉谦信的恋人救了小藤⋯⋯我没办法⋯⋯要是拒绝的话,她会强行带走她,不用说白卫,就连我和鸢尾她们都斗不过她,所以⋯⋯」

「⋯⋯对藤来说,我们和平答应让藤前往越後是最安全的。」

家康垂下眼,谋底闪过一抹阴鸷,上杉谦信的恋人⋯⋯他没见过,但听说是个捉摸不定又贪玩的人,连鹿鸣都要顾忌⋯⋯那恐怕不是像传闻那样做事毫无章法,「有说什麽时候?」

「还没定下,只说过几天会有使者。」鹿鸣台手揉了下眼睛,深吸了口气,「我⋯⋯」

「我知道了,我会让小藤去,只是这件事你若告诉她,灵川的事就藏不了了,以你们的规定⋯⋯」

听着他平静的分析状况,鹿鸣再度陷入了沈默,他说的话句句进了脑海中,但却没办法思考。

从什麽时候开始⋯⋯「家康⋯⋯已经变得这麽优秀了⋯⋯」

不因为私情而影响判断,冷静地寻找最好的出路,即使再怎麽残忍的决断都要毫不犹豫地执行,从一开始就被这黑雨这麽教导,她没想过有一天会在家康感受到这样的气质。

果然⋯⋯家康已经是名优秀的武将了。

「感觉⋯⋯有点复杂。」面上带着苦涩,鹿鸣的声音带着几分泣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说着,眼泪不听使唤的滑下面颊,鹿鸣闭上眼想止住眼泪,晶莹的泪珠却不断地跌落眼角,知道这时候说什麽都没用,家康只是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有什麽好哭的,你也不愿意这样⋯⋯」

如果他们都再强大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事了?

同时这麽想着,鹿鸣却摇了摇头,家康重重的叹了口气。

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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