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醒了。
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至少鸢尾等人是这麽理解的。
但从白卫传来消息到了深夜,鹿鸣就一直待在露台喝着闷酒,大半天了什麽也不说。
安土城里一片欢欣鼓舞,明明应该是最高兴的人之一,却一副陷入愁云惨雾的样子,从傍晚就一直看着,鸢尾的担忧也渐渐增长,结果就是,啼血楼顶,满是一片压抑的气息,义元进了房间就是这副画面,自家伴侣担心主人的状况并不少见,但焦虑到这程度,也算是稀罕事了。
原本想着事情告一段落,总算晚上可以久违的温存一下,好好诉说这一个星期来被迫东奔西跑下的心思情,但这下子就是说了,鸢尾怕也没听到心里去,「怎麽了?藤不是醒了,还这副气氛?」
心里无奈是一回事,但义元自认还是识时务的,除了当初自己那件事外,鸢尾一贯的原则是把鹿鸣放在第一位,他只能排第二,当年会选择违抗鹿鸣的意志留下他,而不是遵从命令杀了他完全就是意外中的意外,连本人都怀疑过,那天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真是令人悲伤的认知。
心里抱怨完,义元回过神才发现鸢尾正一脸认真的盯着自己,紫罗兰色的眼微微眯起,似乎在思考些什麽,不知为何就是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鸢⋯⋯鸢鸢?」
不确定的喊了声她的昵称,义元总有种自己要被卖了个感觉,鸢尾却灵光一闪似的眼睛一亮,脸上写满了「啊我知道了」这样恍然大悟的感觉。突然的,义元一点也不想知道鸢尾知道了什麽,真的,跟情报分子生活真的好恐怖,但鸢鸢太可爱了,他实在舍不得,这种在爱情和生活中反覆挣扎的感受才是艺术的来源吗?真的好痛苦又好幸福啊⋯⋯
并不是没注意到房内那对白痴夫妻的互动,鹿鸣只是慵懒地看一眼,接着便没什麽兴趣的继续喝酒,要是平常,她还会觉得有几分兴趣,但如果她没算错的话,那家伙⋯⋯今天会来讨债。想起小藤走失的夜晚,鹿鸣依旧心有余悸,要是当时有个差错,小藤的命真的没了,她一定会想杀了自己,後来跟欧确认过,那家伙居然放下护卫任务,去其他地方探查,要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可那是小藤,是她吩咐过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的孩子。
那家伙脑子大概从鹫翅怀孕後就开始生锈,到现在连喊白卫都不会了。
带着几分恼火的吐出压在胸口的浊气,鹿鸣仰首又是一杯清酒,将思绪拉回正事上,冷静回想起来,鹿鸣不认为那天晚上,与她始终处於敌对状态的八尾会这麽好心,在完全没有回报的基础上帮了自己,可以那个人深不可测的背景,她不认为八尾会需要灵川的情报,在本能寺之变的那个夜晚,她悠悠说出自己的来历也清楚知道鹿鸣和鸣根本是同一人这件事就可以确定,那只妖猫背後一定有什麽法门。
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鹿鸣心里一直把那名少女喊做「妖猫」,她总觉得,那女孩的眼神像极了野猫,动作、身段也柔软如猫儿,却又透着几分诡异的邪气⋯⋯
莫名的想起从佐助那里听来的时光穿越理论,鹿鸣乾笑了声,总不会⋯⋯真的存在妖怪吧?
抹去近乎妄想的推测,时间接近深夜,鹿鸣低声开口,「你们,离开,今晚不管有什麽动静,都不准踏进这个房间。」
陷入无止尽互看的两人突然的回神,鸢尾下意识地开口,「遵命——」
「等等!鹿鸣,这是什麽意思?」
连忙想问清楚,鸢尾总觉得这句话有些危险,不论什麽动静,要是有其他组织的歹人闯进来该怎麽办?虽然机率不高,鹿鸣也不是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但就是有一种怪异的违和感。
「没什麽。」知道她在紧张着,鹿鸣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安抚,只是冷下脸色,「出去。」
不容质疑,这是主人,而不是朋友的态度。
感觉到她的决绝,鸢尾一瞬间的僵硬,她不想离开,当年鹿鸣试图逞强扛下媚药效果的画面闪过脑海,那次⋯⋯她说不动鹿鸣,只有德川开口才有用,但她是怎麽也不可能这时候把家康抓来,毕竟完全不知道状况的情境下,轻举妄动、自以为是,反而会坏了鹿鸣的计画,她是再清楚不过,只是⋯⋯「大人,我是您的副手,是您的左臂右膀,请您不要忘了这件事。」
看着鸢尾脸上写满倔强和赤诚,总是表现得不愠不火、像极了世家女子的她甚少露出这样宣示忠诚的表情,只是鹿鸣一直清楚着,也从未怀疑过她的半分忠心,不过⋯⋯「好了,没必要这样,我的家务事你也要插手不成?」
带着几分玩笑的味道,稍稍安抚了她的情绪,鹿鸣半眯着眼,有些微醺的面庞上泛着红,鸢尾看了一会,最终不再多说,只是颔首拉着义元离开,房门拉上的同时,一道清风拂过,一道焰橙色的身影翩然出现在房中,身上点缀着无数小银铃,在少女落地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响动。
「果然人活得太明白,是件很累的事呢。」
无声无响的踏出步伐,八尾带着纯真的笑,走向栏杆边的女子,在她对面悠然坐下,鹿鸣没回答,只是斟了杯清酒放在她面前,姑且算是欢迎过了,两人陷入了一段沈默,彼此都在观察对方的气息,八尾不得不说,这是一名即有智慧的女人,不过二十三的年纪,却彷佛看破了世俗红尘似的淡然,只是依旧无法挣脱身边缠绕的情感,所以那天才会那样失了分寸。
不过,也让她逮到了谈判的筹码,某些程度上,情感这种东西还真是要不得,为了挚爱的人们而身陷泥沼,大概⋯⋯是所有有了灵智的生物逃不了的命运。
她又何尝不是呢。
八尾有些自嘲地笑了声,也没打算拐弯抹角,「再过些日子,信玄那边会发信来借你女儿一用。」
「这点事,我自然知道。」鹿鸣淡淡的说道,「也知道你要我做些什麽。」
「那真是太好了,不过为了避免认知差异,我还是把话说清楚吧!」听出她语调中的排斥,八尾只装作不知,故作开朗的上扬了语调,「武田信玄是外子重要的损友,我也挺舍不得这麽一个好玩的男人就这麽没了,所以就建议他们两个正式发信,说要招待安土的二公主殿下来越後一段时间,但想来你那位情人绝对不会同意,所以⋯⋯」
有意无意的掺了几分讽刺,八尾扬起笑,「你,可要帮帮我们,不然外子故技重施也不是不可能,举兵攻打倒也不是没机会,以你的经验,怎麽做比较好应该很清楚吧?」
「⋯⋯外子?听你喊的丝毫不心虚。」
自然知道该怎麽做,但鹿鸣心里难免不痛快,更别提眼前这只找死的猫儿把自己定位在家康的「情人」这样的位子上,却口口声声喊着谦信是她的丈夫,无疑的踩中了他心里始终梗着的那根利刺,她不计身份也要待在家康身边,但这不是她要忍受讽刺的原因。
何况,「我可从没听说过,上杉谦信已经成婚这件事。」
换句话说,你也不过是他的「情人」。
一瞬间,两人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火药味,八尾倏的眯起眼,橙色的眸子闪过危险的锋芒。
沈默的对峙着,最终八尾选择退让,毕竟是她说过了,只是⋯⋯「谦信是我的人。」
「那种人谁要谁就拿去,我从没稀罕过。」
鹿鸣漠然的说道,「我不愿意干涉他的任何决定,这是唯一一次,但你们必须保证,我的孩子不会受到任何损伤,要是有个万一⋯⋯」
「我不惜曝露所有底牌,也要灭了上杉武田。」
说罢,鹿鸣顿了一顿,微微挑起唇角,「何况对付你们,连底牌都不需要。」
饶是八尾,听了这话也有了几分顾忌,接下来她不会待在谦信身边,要是这女人发起疯来,还真以可能把上杉和武田搞得天翻地覆,「⋯⋯我答应你。」
认真应下,八尾觉得也没什麽好聊了,正想着要离开,却又想起一件事,斟酌许久,还是决定开口,「谦信他⋯⋯打算去见你,虽然他当年过分了,但还请你温柔点对他。」
「你的事,他很懊悔。」
难得在这只猫嘴里听到这样诚恳的语调,鹿鸣却只是一阵冷笑,「这是请求?」
「⋯⋯是请求。」八尾低下头,心里一阵叹息,鹿鸣身上浓厚的恨意,她感受到了,即使她能够说「已经不在意了」,但灭家灭族的仇恨,又怎麽可能消失?
孽缘,真是孽缘。
八尾心里哀叹着,却见鹿鸣转开头,眼神隐晦不明,唇角向下撇了几分弧度,被月光柔和了几分,脸庞柔美的弧度染上月色,这时八尾才明白,为何当年谦信会被这人玩弄在鼓掌间。
论心计,她比谁都深沉,论美貌,她的确倾国倾城,遑论她懂得如何充分运用手中的所有筹码。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女人,「你对德川,真是真心实意?」
八尾忍不住怀疑,当年这女人能让谦信以为,她对他一心一意,忍辱负重只为换取最终的复仇,那德川家康又是什麽?真是她心意所归?还是这又是为了某些利益下的另一场大戏?
正梳理自己的思绪,突然被这麽一问,鹿鸣没有回答,许久後才开口,「家康和其他人不同。」
永远不可能一样,岂能相提并论。
看着她的侧脸,八尾一时也说不上话,只是心底一阵哀戚。
如果,这女人的心放在谦信身上,那⋯⋯也许,谦信早已比现在强大也说不定。
「上杉谦信不过是外来的香客,我从不认识他,更不打算踰矩。」
最终,鹿鸣冷漠的声音依旧,八尾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端着酒杯,也不想理会,鹿鸣悠悠补上,「我给他最好的态度,只能如此,还需要我做些什麽,就拿诚意出来。」
再多,就是交易。
那这女人铁定会要求她撤回先前对小藤的要求,相比之下⋯⋯八尾咬了咬牙,她很想顾虑谦信想要弥补和道歉的心情,但相比之下,保下武田才是优先选项。
看出了她的决定,鹿鸣不住冷笑,似乎在嘲讽她的选择,「说穿了,你算的还是他的势力。」
只是想反唇相讥罢了。
鹿鸣再清楚不过,如果是她⋯⋯站在八尾的立场,她也会选择委屈家康,因为旧情人跟好友相比,她可以确定,失去好友会让家康更为心痛,更不用说,这位好友手里还有兵权。
终究都是势力的,她们两个。
本质相近,却注定不能做为朋友,因为那个男人永远是她们之间的鸿沟。
那个夜晚就这麽结束了,八尾离开时什麽也没说,而鹿鸣⋯⋯「呜。」
被紧张感压抑的酒劲一下子涌了上来,鹿鸣用力摇了几下脑袋,试图甩开晕眩感,却只是徒劳,但今天早上说好了,今晚会陪着家康,所以一定要到德川府邸去。
难得迷糊间,鹿鸣忘了,比起失约,拖着这副身体冒险跑到府邸才是妥妥惹毛家康的行为,摇摇晃晃的像平常一样灵活的翻过屋顶,抓着守卫的空子溜进房中,却见家康的房中空无一人,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酒宴的欢笑声。
啊⋯⋯大概是,还在庆祝小藤痊癒吧?
鹿鸣想着,突然莫名的有些委屈,她也好想出席,也好想跟大家一起庆祝,但是,但是⋯⋯
八尾稍早的话梗在心口,清醒时可以轻松摆脱的心魔,藉着酒劲占据了思绪。
说穿了她在家康身边没名没份,在外人眼中看来只是上不了台面的情人,就连这样的庆祝宴会也没有她的位置。
越想越难过,鹿鸣便缩在房里低声啜泣着,却不知大厅的宴会上,家康身边空了一个位子,一名家臣从外头跑进大厅,凑在家康耳边面色无奈地说了几句,听了家臣的回报,家康微微蹙起眉头,右前方的席位上,藤疑惑的偏了下头,「家康,鹿鸣姐还是没办法来吗?」
「啊,」家康郁闷的应了声,「大半夜的八成又跑进山里野了。」
都派几个人去神社喊人了,可全部都给小池给挡回来,大概⋯⋯又去处理些什麽事了。
想着不由得有些郁闷,家康原本是想着,今天晚上的宴会就把小藤作为德川家公主的身份确认下来,以鹿鸣对小藤的疼爱程度,她一定也会很高兴,也绝对不想缺席这种场合,可现在才说延期⋯⋯
看着家康带着阴霾的表情,藤偏头思考了一下,其实从今天的宴会配置准备时她就发现了,德川家的大家都很习惯在布置时给家康的正席身边留一个空位,但问题是,家康还没有妻子,而这样的配置通常都是给正室坐的,想来⋯⋯也只能是给鹿鸣姐留的位置了,但到底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有这个习惯的?看这样,不像是一两个月来的习性,好像⋯⋯已经持续了很多年?
但这样想想,藤又觉得不对,家康和鹿鸣姐前些日子还是一副要远不近的样子,这种配置一定是极为亲密的关系才会⋯⋯
「藤藤在想些什麽呢?」
正思索着,一道清澈的男声含笑传来,转过头变队上了一双和鹿鸣极为相似的天蓝色眼睛,「流萤哥?」
隔了一个手臂远的位置,流萤喝着清酒,面色悠然,藤这才想起来,之前城里有在传,流萤其实就是鹿鸣姐的亲生哥哥,所以鹿鸣姐原本的姓氏应该也是千叶,那麽⋯⋯这麽说起来⋯⋯
「流萤哥,你和鹿鸣姐真的是亲兄妹?」
还是忍不住有些怀疑,藤看着脸上泛着些许红色的流萤,後者愉快地笑了声,自豪的开口,「当然,流雨可是我亲生妹妹!」
「鹿鸣姐的本名叫做流雨啊。」
总觉得长了知识,藤满脸好奇的凑近了些,流萤用力地点头,显然已经有些醉了,「当年我们千叶家被上杉家给灭族了,只有我和流雨活下来,我们失散了好——多年呢!後来在比叡山遇见了家康大人,後来才⋯⋯嗝,跟流雨重逢,呵呵,把流雨交给家康大人,我才不要⋯⋯呜呜呜,可流雨有了家康大人就不要哥哥了⋯⋯」
⋯⋯
讯息量有点大。
藤整理了一下,这麽说起来⋯⋯早在好几年前,鹿鸣姐跟家康就是这种情侣关系了?
「千叶流萤⋯⋯」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上座传来,藤总觉得家康脸上似乎犯着红,好像有点害羞了,眼神有些闪躲,显然有所隐瞒,眼珠子一转,面上笑着凑到他面前,对上他满眼的错愕,笑嘻嘻地问道,「家康,你跟鹿鸣姐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难不成,前阵子,都是她在瞎操心!
今天非得把事情全挖出来才行!
基本上已经能确定是这麽回事了,藤有些尴尬,但还是忍不住好奇,身後恶魔的尾巴悄悄挑起,愉快的左右晃着,至少在家康眼里,就是这麽回事。
小藤平常听话是一回事,可当她真要追究起某些事的时候⋯⋯跟鹿鸣是一个水准的恐怖。
不达目的不放弃的那种。
不只一次,家康真心觉得藤分明就是鹿鸣亲生的,不然怎麽连这种让人崩溃的劣根性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无奈地吐出一口长气,家康正想着怎麽开口,坐在位子上的一名老臣便笑着开口,「家康大人怎麽认识鹿鸣大人这我不知道,但後来怎麽闹在一块,我自认还是有点底的。」
「真的吗!本多叔叔,告诉我告诉我!」
嗅到了消息的味道,藤立刻抛下不知道要熬多久才会开口的家康,扑向一旁的大叔,後者一脸怀念又有些好笑的瞥了眼明显开始闹别扭的家康,悠悠地开始说起,「要说的话呀,要从家康大人回到德川家开始说起,那是桶狭间後的事,我们一帮家臣和家康大人走散,过了好几个月後,家康大人自己回到了领土,而且变了个人似的,厉行新政、大举改革,一下子三河国的气象都变了,等一切安顿下来後,家康大人突然说要改名,我们还琢磨着要改什麽名字,家康大人就自己说了,要叫『家康』。」
「那时我就觉得奇怪,但家康大人高兴就是,後来呀⋯⋯」
本多忠胜不怀好意的笑了生,看像自家主子,明显知道了他要说什麽,家康脸色一白,才想制止,流萤便跟着一脸好奇地凑了上前,「大叔,你说後来怎麽了呀?我也要听!」
「你说的是那见事啊,哈哈,我还记得。」
「就是就是,我没见过那麽害怕的家康大人。」
「那时候明显怕到都想躲起来似的。」
也知道了是什麽事,其他家臣各个笑的意味深长,藤和流萤越听越奇怪,看看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家康,再看看笑的越发慈爱的家臣大叔们,疑惑的歪着脑袋,好一会本多才笑着开口,「那时後忘了是跟哪支白痴部队合作,总之就是一场必输的仗,家康大人当初并不是总大将,所以没有决策权,只得出兵,就在出城不远後,突然啊,远远地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匹鲜红如血的骏马带着一名少女奔驰到了军前,那名少女气势万钧的大吼了一声——」
「够了本多!」
家康突然地起身,脸上满是尴尬,眼神满是郁闷,也知道自家主子不是真的生气,本多忠胜呵呵一笑,小声的开口,「『德川家康你这只笨刺蝟,给我滚出来!』这样的⋯⋯」
「那⋯⋯那个,那名少女该不会⋯⋯」
藤抽着嘴角,突然觉得好像有什麽美好的幻想在崩坏中,本多忠胜一脸怀念的笑道,「不是鹿鸣大人还能是谁,家康大人当下就拖着尾巴走出部队,跟被姐姐臭骂一顿的弟弟似的。」
「後来鹿鸣大人因为赶路而伤了腿,因此就在城里住了下来,但说来奇怪,家康大人对鹿鸣大人一开始的称呼都是『姊姊』来着,後来鹿鸣大人不告而别,後来家康大人就改口喊鹿鸣大人『鹿鸣』了。」
所以⋯⋯
藤凉凉的回头,「简单来说,家康跟鹿鸣姐走在一起很久了,是这样吧⋯⋯」
丝毫不觉自家小公主越发邪恶的笑,本多愉快地应道,「岂止很久,四五年了吧。」
「⋯⋯」家康感到一阵背脊发毛。
总觉得藤现在想问的,铁定是什麽非常恐怖的问题,不过碍於场合才没问出来,晚些要是给她逮着了,大概全部都得交代出来。
在一起四年,姑且也算爱情长跑了吧,真亏这两个人能瞒着外头的人这麽久。
看着家康完全不看自己,明显想逃避现实的模样,藤忍不住无奈,既然没事,那前一阵子他到底在瞎操心什麽呢,但这样也好,既然都已经一起过了这麽久的时间,鹿鸣姐跟家康的感情一定是没问题的,成婚也只是早晚吧?
但有个问题,她真心,很在意,「家康,你认识鹿鸣姐的时候,鹿鸣姐已经是巫女了吗?」
以家康的个性,应该知道巫女是不能成婚的,现在当然不一样,可如果是先前⋯⋯
知道她想问什麽,家康的表情一瞬间的懊恼,「我认识鹿鸣的时候,她还是见习巫女。」
他当然知道那时候和鹿鸣怎麽样都不会有未来,鹿鸣不能成为他的妻子,而他有家族义务,必须把德川家延续下去,所以当初才会死压着感情,违心地继续喊她「姊姊」,可後来⋯⋯还是鹿鸣推了他一把。
一时间,胸膛里熨烫着暖意,家康的眉眼间透出几分温和,咕哝着,「可就是认准了她,我能怎麽办⋯⋯」
「⋯⋯」藤。
「⋯⋯」流萤。
「⋯⋯」家臣们。
「⋯⋯!」家康。
「真是火热的告白啊家康大人!」不知道是谁先喊了出来,大厅里又是新一轮的骚动,本多热泪盈匡的看着自家黑了半张脸的主子,「家康大人果然是我三河男儿,这样火热的告白要是给鹿鸣大人听到该有多好!」
⋯⋯很遗憾明天她大概就会知道了。
家康无奈地瞥了眼正上方的天花板,他总觉得⋯⋯有人在。
「呜呜呜,主子们感情真好。」白卫一号表示。
「小主子指日可待了。」白卫二号满脸期待。
带着这两个傻子,初七无奈地叹了口长气,却也没说什麽,只是继续观察着下方的动静,欧大人被叫去重新训练,保护家康和藤的任务落到了他头上,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温暖的对话,倒是真希望家康大人能亲口对鹿鸣大人说啊⋯⋯
但知无不言,言无不知,基於白卫对於主人的最基本的忠诚,初七表示,这点小情趣只好告吹了,大人总有办法自己找到乐趣的。
於是,当晚的宴会就在一片温暖的笑闹中落幕,让流萤送藤回房後,家康有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今天鹿鸣大概是不来了,他大概没法睡好,等会回房看几页医书再睡下吧。
此时家康还不知道,回房後才是另一场腥风血雨的开始。
那天後,家康严格禁止鹿鸣喝酒,一滴也不行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