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广的平原上,一支部队高速往前奔驰着,奔向一座城池,为首的少年一身深蓝的铠甲,左肩上显眼的弯月映着阳光,就像他脸上张狂地笑容一般看烂无比,只听他高声一呼,将士们吆喝着,一鼓作气冲散了在城外集结的敌兵。
跟在少年的部队後,一身黄铠的少年手一抬,身後的部队毫不紊乱的摆开了鹤翼阵,往两侧迅速包抄,阻拦逃散的士兵,一一击杀。
「政宗!别冲太快了,敌方总大将还没出来。」
黄铠少年纵马上前,却依旧维持在阵型核心,有些焦急的看着在敌军中横冲直撞的蓝铠少年,後者满不在乎的又斩落一名敌将,驾马回到他身边,「别紧张,这不还有你拖着吗?家康。」
「⋯⋯你这是要我帮你善後。」
「对啊,我走了!拜托你了!」
政宗灿笑着说完,再次领兵一头栽进敌军,破坏对方的架构,虽然蛮干,但很有效,专挑对方的破绽突破,看来也是有在用脑子的⋯⋯
家康叹了口气,眼神一凛,「德川军听令!全军往中心包围,弓箭对、火枪队掩护伊达军!」
「喔喔喔!」
「伊达军听令!突破对方核心!往中央突破!」
「喔喔喔喔喔喔!」
「怎麽又这样⋯⋯」家康忍不住捂脸,看着往前一路冲一路杀的伊达军,还有身先士卒、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气势,满脸兴奋的某人,突然很想把他抓到鹿鸣面前教育一下。
不知道第几次,战胜而归後,家康崩溃的抱怨,「政宗,你是主帅,冲在最前面要是有个万一怎麽办?」
「有什麽关系,我又不会出事,没有什麽万一,何况躲在後头就会错过很多有趣的事。」
政宗依旧一脸不在乎的保养着自己的刀,接着笑得一脸张狂,「而且後头有你啊!出事了你担着嘛。」
「⋯⋯」
摊上了这麽一个搭挡,他还能说什麽呢。
家康无奈的坐下,喝了口水压压火气,这是他和政宗合作攻打出羽後打下的第十座城池,对方已经渐渐的失去战意,接下来的攻城应该会越来越容易,只是随着军队深入,粮草的运输线也开始拉长,这开始让家康有些担心了。
「政宗,你那边能派人去加强运粮的守备吗?」
家康看向政宗,後者思考了一阵,点了点头,「我让成实和小十郎过去,但接下来恐怕这些人手也不够,德川军也拨不出人了?」
「流萤也被我派出去了,再来就只能请信长大人派人来。」家康微微蹙起眉头,但那也太远了些,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我们接着加速攻城,不能让战线拉长。」
「双手赞成,就等你这句。」
政宗扬起大大的笑,眼底闪着好战的光芒,整个人跃跃欲试的模样却让家康有种无力感,一脸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我不是要你一个人冲,别会错意。」
「反正你自己会想办法追上来,有你在後方,我毫无後顾之忧,不冲就太可惜了。」
愉快地说着,政宗看向家康时眼中带着满满的笑,一点悔改的意思也没有。
「⋯⋯」
家康深吸了口气,决定放弃沟通,跟这战斗狂沟通,他一定疯了。
於是,伊达德川军迅速的往出羽的最上家领地逼近,同时,早一步来到了最上家的山形城并隐藏了行踪的鸣静静的看着白卫送来的战报,嘴角扬起淡淡地笑,端坐在她面前的三名少女交换了个视线,鸢尾低声地开口,「鸣大人,已经确认了雨的藏身处,就在山形城的旧灵川基地。」
「雨跟最上义光的关系?」
「两人并无接触,雨和雨卫都是在最上家不知情的情况下出入,最上家也多年不再使用那处基地,所以一直没发现。」
鸢尾顿了一顿,有些迟疑的看向鸣,「鸣大人,最上家是灵川旧主,您这次打算如何处理?」
灵川的起源,是当年最上第一代家主的一名妻妾,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发展出来的情报组织,这也是为何灵川是由女人掌控的由来。
但後来灵川跟最上家渐渐脱节,到了今日几乎可说是毫无关系,只是最上家时不时会拿这件事来试图号令灵川主控者,本来也无需在意,但最上家有位公子似乎挺中意鸣的,三不五时的就来骚扰,要是这次因为这点破事有个意外,她们撞死在墙上的心都有了。
「无需在意,伊达和德川会处理,我们等着他们攻城,这些日子,雨卫可能就会开始转移,我们盯紧些,这次要活捉雨,结束这场游戏。」
鸣冷静地说着,毫无迷惘,转向鹫翅,「鹫翅,『雷落』的状况如何?」
「雨没有起疑,我们的人也一个一个换进去了。」鹫翅顿了顿,再度开口,「但我觉得还是小心为上,鵟羽说,当初欧没抓到的那人很可能是风嗥,不能排除雨已经发现,却故意放任的可能性。」
坐在她身边的鵟羽微微点头,「但依白卫的回报,师父她这些日子都待在陆奥一带,也没有和雨通信,我让人去抓过,但没成,不过我有让白卫看着不让她离开,我的人伪装能力还行,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被识破,反而是云起让人比较担心。」
「嗯,我也同意,我师父一直待在雨的身边,这让我有些不安。」鸢尾叹了口气,四个人交换了视线,都在彼此眼中发现了一抹凝重。
鸣缓缓地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後,停了下来,「若是你们,发现了身边有雨卫潜伏,你们会怎麽做,又会希望我怎麽做?」
「先按兵不动,确认潜伏人数,并加以监视。」鸢尾思考了一阵,静静的开口,「在确认对方意图和通讯方式後,开始对讯息进行拦截,有必要的话可以对讯息进行调换,散布假消息,在准备好之後,将对方引诱到自己的主场,并加以歼灭⋯⋯」
「这期间,鸣的身边绝对不能没有人在,我们三人中至少会有一人随侍在鸣的身边。」鹫翅接着说道。
「然後,我会找机会反查对方的行踪,从内部进行破坏。」鵟羽最後说道,顿时,房间内陷入一片安静。
「就当已经曝露的来处理。」鸣淡淡的说道,脸上不显一丝惊慌,「决战的主场,由我们来选。」
「是。」
三人坚定的行礼,鸣点了点头让三人离开後,在桌前坐下,将桌上的情报一张一张的送入火舌,烧成灰烬,眼底映着摇晃的烛光,闪动着焦虑。
三日後,山形城外,伊达、德川军的旗帜飘扬,城前,最上义光领军站在队伍前方,怒瞪着对面笑的张狂的少年,怒吼道,「伊达政宗!我最上家作为你的母族,你竟敢如此放纵!」
政宗冷笑了声,脸上的笑满是桀骜,「最上义光,你最上家,恨不得至我於死地,难道还当我伊达政宗是你外甥?」说着,政宗脸色一沉,「废话少说,动手吧。」
「弓兵,放箭。」
家康高声一呼,箭雨从头顶飞过,落在最上家的部队上头,最上义光微微瞪大眼,随即大吼了声,领着士兵向前进攻,伊达军随即迎上,政宗和家康则挑上了最上义光。
两人轮番上阵,论经验,他们不如义光,但要活生生耗死他也不是不行,政宗一刀直取对方首级,被义光一刀弹开,家康却从身後朝着他的後心刺去,义光一个回身,格下了他的刀,政宗却又抓着空隙偷袭,两名年轻的少年竟把最上义光这名老将逼得节节败退。
「看来,最上家的气数尽了,云起。」
一身黑袍,面带貂面,雨望着战场,轻轻叹了口气,身边的女人轻笑了声,「这是好事,小丫头可以轻松些,鸣那孩子,让人怪心疼的。」
「是啊。」雨微微颔首,转头看向坐在树上打盹的男人,深深叹了口气,「雷落,别睡了。」
「雷落」打了个呵欠,露出憨厚地笑,「唉,这不是没事吗,接下来只要撤离就行了,小丫头一时找不过来的。」
雨深深叹了口气,这家伙,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居然是她手下的首席杀手,她也是醉了,到了现在她都还在怀疑,鹫翅那孩子根本不是雷落训练出来的。
这性子也差太多了⋯⋯
「不过风嗥已经好一阵子没回来了,雷落,你确定她没出事?」云起有些不安地看向雷落,明明这两只总是一起行动的,怎麽这次雷落把风嗥一个人丢在陆奥,平常两个人连体婴似的,这一阵子只看到一只好不习惯。
「雷落」揉了揉双眼,双眼稍微精神起来,「放心,风嗥能教出鵟羽那种乌漆抹黑的小生物,她只会让别人受伤,说不准又在哪里把什麽组织搅的乱七八糟了。」
「说得好像你不是乌漆抹黑的东西一样。」云起在树上坐下,深深叹了口气,「不过这支军队来得真不是时候,刚从雨卫里头抓出几只白卫,都还没确定是不是又其他潜伏者,结果就被迫搬迁了,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云起一脸的莫可奈何,往雨的身上一倒,「呜呜,黑雨人家要累死了!你徒弟太黑了啦!」
「我倒是觉得刚好。」雨扬起一抹笑,同时脸上透出一抹凝重,「不过这样一来,也不确定我们曝露了多少,还是快些离开得好,鸣那孩子总是把德川家康捧在手心疼着,他突然出现在这,我觉得有鬼。」
「赞成⋯⋯呵,快走吧,我开始想风嗥了。」
「雷落」起身伸了个懒腰,云起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才开始想老婆,没心没肺。」
说着,两人跟在雷落身後奔入了森林,在身後的两人没注意到,「雷落」一路上刻意折断部分的树枝,只是平常的闲聊着,一直到⋯⋯「混帐,拿命来!」
一声熟悉的娇嗔传来,雨和云起猛的抬头,只见一到漆黑的身影丛林间窜出,直取「雷落」的首级,云起和雨交换了惊讶的神色,前者连忙上前,挡在两人中间,「风嗥,冷静一点,现在不是夫妻吵架的时候!」
「夫妻?谁跟这家伙是夫妻!」风嗥低吼着,手中的匕首一挥,绕过云起切向「雷落」的脖子,「雷落」脚步一动,顿时退了老远,一脸无辜的看着风嗥,「小风,你做什麽⋯⋯」
「少这麽叫我!你们啼血楼把雷落怎麽了!」
风嗥愤怒的咆哮着,雨和云起互看了眼,悄悄移动,将「雷落」包围在中心,见状,「雷落」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令人胆寒的笑,「当然是⋯⋯该如何,便如何了。」
「你——」
风嗥心头一紧,手中的匕首直射而出,眼看就要刺入那冒牌货的胸口,一到清脆的哐啷声传来,匕首和一柄漆黑的苦无双双插入地面,「雷落」纵身一跃,将右手按在左心口,向着一个方向行礼,看他这个动作,雨微微瞪大双眼,心头一凉,「白卫⋯⋯」
雨的眼神随即一凛,雨卫冲着那名冒牌的雷落而去,一到雪白的身影窜出了树林,一双平静的眼透着杀意,苦无的尖端,滴着鲜血,「鸣大人的人,就是雨卫也不能碰。」
鹫翅饱含煞气的双眼扫过面前的人,风嗥咬了咬牙,便想冲上去,云起抬起手,将她和雨护在身後,用轻快的声音开口,「鸢尾,你也在吧,不只小鹫翅,还有你的主人,跟小鵟羽。」
树林里一阵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好一会,一声一声的拍手声清晰地传来,只见一身白衣的少女走出树林,轻轻解下脸上的面纱,露出开朗的笑,「看来师父这次输给我了呢,真开心。」
「哼,得意忘形的小东西。」
云起笑着,迈出了步伐,鸢尾抛了个眼神给鹫翅後也跨步走近,风嗥将手收入袖中握起暗器,一道冰冷的气息却从身後传来,猛的回头,只见鵟羽微微勾着嘴角,翻弄着手中的短剑,「师父,在陆奥还愉快?」
「真是托了你的福,让我以为我家的死男人外遇去了,做事越来越没下限了。」风嗥冷笑着看像她,眼中杀机涌动。
剑拔,弩张。
灵川的祭典,该开始了。
藏身暗处的少女闭上双眼,缓缓睁开时,对上了那双略带苍桑的眸子,轻盈一跃,落在她的面前,狐面貂面掩去了两人的表情,树林间,再无声响,天色渐暗,黑色与白色的衣袍被夜风扬起。
「杀。」
同时开口,主控者的声音响起,树林间,数道黑色与白色的身影交错,鹫翅转身迎向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突袭者,双眼猛的眯起,「雨的守护者。」
前任灵川主控者的儿子。
这家伙本来该由欧来处理,现在就落到了她手上,黑色的苦无画出刁钻的弧度,直取对方首级。
鸢尾灵活的一个旋身,惊险的闪过云起的长剑,扬起精灵般的笑,踏着轻灵的步伐,从容躲避,「师父武功也不过如此。」
「小鸢尾,轻敌会要了你的命!」
云起长剑横扫,却猛的停下,鸢尾扬起灿烂的笑,手中的软剑映着森冷的月光,「师父,彼此彼此。」
鵟羽和风嗥的身影交替着,短剑数次擦着脸颊而过,风嗥冷笑着,手中的铁釺专挑关节处刺去,鵟羽勉强闪过的同时,眼底也透出了冰冷,「师父,阴险狡诈,是你教我的,如今却这般份愤怒,可见多行不义,必自毙。」
「狂妄。」风嗥翻手射出暗器,鵟羽闷哼了声,似乎中了招,动作一瞬间的迟钝,抓着时机,风嗥的铁釺射出,「师父教教你,什麽叫尊师重道!」
「那我教教师父,什麽叫兵不厌诈。」鵟羽突然的一个闪身,抓住她的手腕,眼中带着无情的笑意,指间隐隐有流光闪动。
当对於四周的激战,战场中心的两人自从下令之後,便再无动作。
雨微微扬起嘴角,「灵川第二十代主控者,雨。」
鸣淡淡的回应,「灵川第二十一代主控者,鸣。」
四周逐渐恢复平静,雨卫、白卫一一倒地,鹫翅喘息着面对那名黑衣人,後者的手微微发颤,肩膀的窟隆不断的渗血,鸢尾,按着手臂的伤,倔强的看着云起,後者单膝跪地,全身上下布满刀伤,鵟羽手中的短剑落地,冰冷的眼看着风嗥,後者⋯⋯颈部缠着近乎透明的丝线,掐出了细细的红痕,线尾⋯⋯就握在鵟羽手中。
「你的好部下们。」雨微微一笑,眼中透出猛兽般的锋芒,「就看人、用人的本事,你足以胜任主控者。」
「多谢师父夸奖。」鸣淡淡的说着,双手藏在袖中,悄悄翻出银针。
雨仰首叹了口气,「唉⋯⋯」
「不知道,你有没有尝过⋯⋯功亏一篑的感觉?」
扬起阴冷的笑,银白的光闪过,鸣瞬间离开了原本的站位,抬头,只见一条银色的长鞭,带着紫色的幽光。
「没有自保能力的主控者,灵川并不需要。」
鸣冷笑了声,後脚一蹬,手中银光闪过,淬着淡蓝色的毒,银针擦过雨的衣袖,手指一扯针尾的细丝,银针便收回手中,鸣漠然的开口,「我不只能自保,还能杀人。」
深夜的树林,群魔乱舞,却不知谁能胜出。
留下的,只能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