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彷佛静止了。
家康瞪大双眼,看着那只握着暗杀者脖颈的手,心底抢在劫後余生的喜悦之前,窜出的却是浓浓的忌惮。
这麽快的速度,精准无比的掐着对方的命门,这个人不简单,家康看向那张狐狸面具,却始终猜不透,那後头是什麽样的表情。
是敌?是友?
家康心中思量着,同时身形俐落的翻身下马,恭敬地拱手,「感谢先生救命之恩。」
嘴上说着,家康暗暗大量着眼前的人,概括一句,无情凉薄,这是他对这个男人的第一印象,这样的人怎麽会无缘无故地救他?他有什麽目的?
家康心中不解,但又无法开口询问,这时,只见那男人微微颔首,依旧紧掐着那名暗杀者的脖子,似乎没放手的打算,「这个人我有用,就不留给德川家主了。」
那男人漠然的说完,拎着那名暗杀者就要离去,家康咬了咬牙,突然的开口,「鸣是你?抑或是你的主人?」
男人微微回过头,家康总觉得他在笑,却又不太像是那麽一回事,只觉得被这样看着,让他莫名的不悦。
家康心里不舒坦,却不知道,男人⋯⋯欧自己的心里也不怎麽愉快。
突然问这问题,你要我怎麽回才是,鹿鸣要自己扮成鸣,应该是为了撇清「鹿鸣」和「鸣」可能是同一个人这件事,所以说,这里他不能否认⋯⋯吧?
可是⋯⋯他真的不想处理这个显然是小醋桶的小朋友,看看这不友善加上万分戒备的眼神,想想要是他的认知里觉得「鸣」是个男人,而鹿鸣跟鸣关系密切,他怎麽有点担心这两个会万劫不覆呢⋯⋯
鹫翅那一脸就是想撮合这两个的样子,还附带鸢尾和鵟羽,要是做错事,天知道他会被这三只弄成什麽样子,他实在不想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可是鹿鸣现在,真的不适合把注意力塞在谈情说爱上,而是应该先搞定灵川内部才是,这样的话⋯⋯
「⋯⋯我,之所以助你,只是因为那女人放不下,没事,别再去骚扰鹿鸣。」
欧淡淡的说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暂时让德川离鹿鸣远一些,省得她分心,这应该没关系吧?还有不是说什麽⋯⋯小别胜新婚?
越想越觉得这麽做最好,欧在心里对自己点头,但想想,给个期限比较好,免得这孩子永远不找鹿鸣,那就不妙了,「至少一年内。」
说完,自认完美完成误导家康的任务,欧心里欢乐却故作高冷的化作一道白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殊不知,这样模凌两可的回答,已经造成的中德川家臣的恐慌⋯⋯
「家康大人!您看看您看看,这野男人显然认识鹿鸣大人,而且对她占有欲强烈啊!」
「就是啊!什麽别去骚扰人家,谁不知道鹿鸣大人最喜欢的就是家康大人,他这想必是⋯⋯」
「先不说这些,家康大人,您认识这位鸣大人吗?这显然是情敌!要多找些相关的讯息才能扳倒人家啊!」
「有道理,家康大人,您看,鹿鸣大人是标准身娇腰柔易推倒,看看人家,鹿鸣大人说不定已经⋯⋯之类的!他不是说一年吗!说不定鹿鸣大人都要当别人的娘亲了⋯⋯呜呜,真是太可怜了,家康大人您舍得?」
「⋯⋯」
「⋯⋯」
看着一群脑洞大开的家臣,家康和流萤脸上都毫无表情,沈默的互看了眼。
⋯⋯虽然这也很严重,但诸位也想太多了⋯⋯吧?
太夸张了点,而且现在不是应该先问刺客的事⋯⋯?
流萤看了眼家臣,用视线询问家康,後者点了点头,刚刚刺客出现时,第一个发现并击倒刺客的就是流萤,让他开口,不是件坏事。
得到家康的首肯,流萤轻咳了声,用着平稳的声音开口,「诸位,现在暂时还不是讨论鹿鸣小姐的时候,虽然这件事攸关家康大人的婚姻幸福⋯⋯」
「哐!」
正当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流萤身上,并且认同的频频点头时,一记拳头狠狠地砸在他的头顶,觉得自己无辜挨了一拳,流萤哀怨地回过头看向脸上冷的可以结霜的家康,「家康大人,在下说错了什麽⋯⋯?」
一群家臣也满脸困惑,「家康大人,流萤说错了什麽?」
⋯⋯
家康一脸的寒冷,眼神像是能冻死人一样,顿时所有人打了个寒颤,「说重点。」
好了,现在他也开始担心鹿鸣了,虽说那什麽「身娇体柔易推倒」的,他觉得这些词跟鹿鸣完全扯不上关系,但⋯⋯他真的开始担心,鹿鸣真的跟那个「鸣」有什麽超越友谊的关系了。
⋯⋯要是那样⋯⋯
家康用力摇了摇头,别去想,下次见到鹿鸣的时候问清楚不就得了,现在多想一点帮助也没有,只是杞人忧天而已,而且鹿鸣要是真的有了喜欢的男人,那她一定会告诉他的,哪有遇到喜欢的男人不跟弟弟说一声的道理⋯⋯
但你不是她的亲兄弟啊⋯⋯
脑海深处隐隐响起一道声音,家康咬了咬牙,说实话,上次让鹿鸣听到了那种话,别说向她开口坦承自己的心思,连自称为她的「弟弟」、喊她一声「姊姊」,他都觉得羞愧⋯⋯
压下心里烦乱的思想,家康把话题拉回刺客身上,虽然被「鸣」带走了一人,但还有其他刺客在,刚刚他并没有下狠手直接把人杀了,而是留着一口气,等着问些事情,但当流萤下马想将一名刺客带到他面前时,却只听见他倒抽了口气,一脸紧张的又走到另一名刺客身边,接着又是另一名,再一名⋯⋯
「家康大人⋯⋯人⋯⋯人全死了⋯⋯」
看着流萤铁青的脸,家康微微瞪大双眼,「什麽?」
不可能,至少其中有两人是他亲自动手,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才是,怎麽会⋯⋯
「那个鸣⋯⋯究竟是什麽意思?」一名家臣恨恨地咬着牙,家康沈默着,「鸣」是敌是友,他越来越搞不清楚了。
同时,在树林里的鹫翅悠闲的收起指间的毒针,淡淡的看了德川均最後一眼,转身回到已经戴回面具的鸣身边,恭敬的单膝跪下,「鸣大人,已经确定没有活口。」
「好。」静静的看着德川军,鸣轻轻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就算戴着面罩,依旧满脸尴尬的欧,讽刺味道浓厚的开口,「真是⋯⋯做的不错。」
「啊哈⋯⋯哈哈哈⋯⋯这个,我不是让他别瞎操心嘛⋯⋯」欧摸摸鼻子,他怎麽知道,那群人的脑洞这麽大⋯⋯
鸣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起身准备回到情报点,安静的跟在她身後的鹫翅在经过他身边时吐了吐舌头,一脸的嫌弃,「笨蛋。」
⋯⋯现在是两个女人都要欺负他吗⋯⋯
欧欲哭无泪的跟上,这时一名白卫来到了鸣的身边,「鹿鸣大人,鵟羽大人回报。」
「上杉谦信暗中和武田信玄、今川义元碰面。」
这三个人碰面了啊⋯⋯鸣微微扬起嘴角,湛蓝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接下来似乎会很有趣呢,不过现在还不能让他们闹起来,鸣盘算着,这三个人的事,她是迟早要告诉家康和信长等人的,不过现在他们打算去收了独眼龙,那麽⋯⋯她稍微帮个小忙好了,「⋯⋯知道了,路上有听说信长的消息?」
「是,朝仓那边传来,织田信长和明智光秀有所接触,两人相谈甚欢,明智隐约有成为织田家臣的迹象。」
那还在预料中,鸣在心里苦笑了下,那个明智光秀,她本来是打算抓来自己用的,但上次信长要找她要情报协助时,她就把光秀的资料丢出去了,因为至少在现阶段,灵川是不太可能长期协助一名武将的,但念在信长挺照顾家康,而且现在家康的存亡和他息息相关的份上,她就只能割爱了。
有光秀在,奥州一战,赢面大了不少,毕竟是她看上的人,方法奇怪、危险了些,但绝对有效,而且家康又收编了哥哥的部队,四个月内,战力必然大增。
只要不让信玄他们扯後腿,基本上是稳赢了。
让白卫离开後,鸣回头看向鹫翅,伸出手,後者立刻递上炭笔和白纸,鹿鸣随手写下几个名字後交给她,「两个月後出发,带上三名白卫,处理乾净。」
鹫翅看了看那张名单,嘴角微微扬起。
鸣大人⋯⋯果然狠啊,这是要信玄和义元、谦信没个三五年蹦踏不起来的气势。
默默记下名单,鹫翅点了个火摺子便把它烧了,同时鸣也向欧吩咐了几句,三人便踏上了归途,却不知暗中,有两双眼正目送着他们离开。
「欸,小八,人家要杀你的人呢。」身穿紫色和服的少女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眼前一身焰橙色的朋友,眼底却带了一抹担忧,「小八,你很快就要回去闭关了,你不在,谦信身边的人又被这个女人收割一轮⋯⋯会不会出事?」
少女橘色的眼微微垂下,深深叹了口气,「要怪,就怪他当年做得太绝了,也难怪这孩子恨意如此深沉。」
一阵清风拂过,枝头上再不见两名少女,彷佛刚刚的对话也不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