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不安地跟着修来到办公室,连修招呼她坐下也不敢,从阿扣的口中听过不少修的事情,其中一件事,就是修的公私分明。
要说向来随和的修有什麽大忌或者地雷,大概就是军纪和音乐了吧!连东城卫这麽亲密的战友,都曾经挨过修的板子。
从昨天到现在,修的脸色都是紧绷着不见有过一丝的和缓,就连小舞过来关心状况,修也没给什麽好脸色。
总觉得自己要大难临头了……
「韩队长。」突然,耳边响起冰冷低沉的嗓音,赶忙回过神立正站好:「是!」
这才发现修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顿时低下头,懊恼自己的失态:「对不起,我失态了。」
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怯懦的女孩,心里不由得又泛起一丝的疼痛:
她,应该和自己一样自信而骄傲的,不该是这麽卑微的样子。
但下一秒,又被理智压过:「在想什麽?」
「报告统领,没有想什麽。」
带着责备的扫了一眼头垂的更低的人,没有多加理会,直接从桌上拿起一本厚厚的文件夹,递到寒的面前。
「这是南城卫全体队员的家属名册,明天午夜十二点前,把名字、长相和关系都背起来。」
「明天?!」
「对你未来安抚家属有帮助。」见寒一脸震惊和不解,修继续耐着性子解释。
「我以为......」
「以为什麽?」随便收拾桌面,抬起头来解释:「这些禁卫军对我而言,都是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我希望你能做到至少在慰问家属时还知道人叫什麽,也是诚意的表现。」
寒这才明白修的用意,点点头,接过资料。
同时,寒也发现,隔着一张办公桌站在自己对面的人,他整理卷宗的那双手,正微微颤抖着。
他在忍耐。
一瞬间的失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寒想要在从修的态度推敲时,修已经收起所有的情绪,回到那个冷静淡然的模样:「你先坐着等一下,把这些急件都处理完了我再带你回夏家。」
看着修已经把全部的精神重新摆在桌上的公文里,寒也只能忐忑的坐下。
好长一段时间,整间办公室里只有修书写时发出的沙沙声,还有翻书的声音,再无其他。
见修似乎将心思放在公文之上,寒这才放开胆子正视这个自恢复记忆後就深深爱着的男人。
他有着一头乌黑的短发,过去挑染的深棕色已经消失,张扬的造型不再,现在只是服贴的垂落,许是久未修剪,浏海已经稍稍盖住眼睛,却更添那双眼的动人。
双眼正专心的看着手上的公文,大概连修自己也不知道吧,他的眼睛会说话。
深邃、饱含故事的沧桑感,迷离、使人深陷而难以自拔。
刚毅的线条被眼角的泪痣化开,若非修总是板着面孔,怕是难以镇压这麽大一个军队。
看得正入神时,便见修放下笔,拿起电话:「JONG,进来一下。」
然後如释重负地将全身靠在办公椅上,皱起眉,疲惫的用手捏了捏眉心。
下一刻,从门外走进一个穿着短版灰色军服,金色短发的男人。
「统领。」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寒,眉头轻皱,接着恢复如常,不再看寒的方向。
「把这些送交出去,该拿给盟主过目的记得拿过去。」敲敲桌面上的文件,闭着眼吩咐,眉头依然深锁,捏着眉心的手没有放下。
「是。」拿起文件,才又说道:「统领,总医官请属下向您转达两件事。」
「什麽事?」
「第一、限期三天,您必须到医疗中心报到,否则,总医官要亲自来抓人了。」
听完,轻笑了下,开口:「不就是轻微的一氧化碳中毒吗?」接着又说到:「好吧!我知道了,第二件事呢?」
「是,总医官说,南城卫二席奇蹟脱离险境,手术十分成功,只要撑过七十二小时关键期就没事了。」语末,口气已听得出松了一口气。
「是吗?」这时,修才缓缓睁开眼睛,眼里染上了一抹欣慰:「真不愧是宝儿……」
「是,宝儿毕竟是您的爱徒,自然尽得统领的真传。」
「你是指,命太硬吗?」有些打趣地回应,不意外地看到Jong略显窘迫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深:「去忙你的吧!我等等要出去一下,有什麽事情电话连络。」
「是。」行了个军礼後,原地转身离开。
期间,没再看过寒一眼。
是挑衅,也是示威。
可这是自己种下的因果,就算觉得被冒犯了,此刻,寒也没办法说什麽。
她永远都记得,第一次与呼延觉罗首席见面时,对自己说的一句话:「踏入禁卫军的军营,就算是盟主,威信都得减半,在这里的所有成员,没有人不是以统领为精神支柱,说句犯上的话,是因为统领对盟主绝对忠诚,我们才会表示效忠,否则没了统领,禁卫军就是一盘散沙。」
那日,首席说的淡然,话语却是石破天惊。
原来,修在整个禁卫军体系有这麽重要的地位。
难怪盟主他……
「韩队长。」回过神,修已经套上便服外套,拎着钥匙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呃,是!」
「走了,我送你回去。」
见修绷紧的脸色似乎已经缓和下来,暗自猜测着是不是他已经气消了的寒有些手忙脚乱地拿起摆在一边的衣服和包包,边说着:「对不起,我又发呆了。」
噗嗤一笑,像过去一样,拍拍寒的头,说道:「不用这麽紧张,我已经下班了。」
有些後怕地看着修,只见修的眉角微弯,眼里带着一些笑意,这才相信了修所说的话。
「傻丫头,胡思乱想些什麽,走了。」轻轻地弹了一下,率先离开了办公室。
还是有些战战兢兢,乖乖跟在修的身後不敢造次。
其实也不怪寒,在修回来之前,放眼整个禁卫军,从来就没有一个人对自己释出过任何的善意,就算有,也在自己成为南城卫队长後消失无踪。
防备与敌意,是上任南城卫队长後体验最深的感受。
而现在,临时指挥中心的所有幸存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带着冰冷的愤怒和仇恨。
若非修站在自己面前,他们估计都冲上来了吧?
他们,就真这麽恨自己吗?
想着,莫名觉得自己好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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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两个人就这麽默默地并肩而行。
为了避免狗仔跟踪,修把车子停在离夏公馆还有五分钟距离的地方,以步行的方式回去。
对於修,寒的心里有一大堆的疑问,例如:一个区区的二席,为什麽修也这麽重视?还有中城卫副队长口中的爱徒又是怎麽回事?修不是只有夏天一个徒弟吗?阿香呢?他和阿香不是感情正好吗?怎麽这次发生这麽大的变故,阿香怎麽没有陪在他身边?
但是,当修就在自己身边时,寒发现自己突然就什麽也问不出口了。
「寒,」最後,还是有修打破了这尴尬不已的沉默。
终於,这回修不再生硬地喊自己"韩队长",但是语气还是不减压抑:「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麽?」
「你和夏天……」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问出口:「你和夏天之间,是不是发生什麽事了?」
「我和夏天?」停下脚步,说道:「我和夏天分手了,就在你去银时空满三个月的时候。」
「是吗?」轻轻的点点头,又继续往前走去。
「等等,」一把拉住修:「你不问我分手的原因吗?」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我。」淡然地微笑,这是他待人处事的原则。
不主动探询别人的隐私,也绝不给外人有机会挖自己的隐私。
不解释,是因为信任和理解;如果不存在这些,哪麽,就更加不用解释。
多说无益。
听及此,寒却只觉得一阵失落。
原来,我和夏天分手,对你来说就这麽不重要吗?
低下头,看着手里紧握着的,泛着微弱橙黄色光芒的红色鎞克。
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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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家的路,不长,他们很快地来到夏公馆的大门。
「到了,你快进去吧!」
看了一眼大门,寒问道:「要不要进去坐坐?」
「不了,指挥中心那边还有很多事,我要赶回去处理。」
听着,心里头泛过一丝丝的甜,寒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勉强压下不自觉上扬的嘴角,然後说道:「好吧!那你……路上小心。」
「嗯。」嘴角微扬,回应。
回以微笑,转身就要走进大门,突然,又像想起什麽一般,又回过头来,小跑步来到修的面前。
再修疑惑的眼神下,寒笑着抓起修的手,往他的手掌上放了一个东西。
是神风鎞克。
惊讶的看着手上久违的贴身武器,而寒似乎早已料到修的反应,嘴角的微笑未褪,柔声的说:「这是你的贴身武器,现在物归原主,修,以後别这麽傻,知道吗?」
没有正面回答寒的叮嘱,只是看着鎞克。
他记得,当初给寒的时候,自己曾经下过禁制……
寒,是怎麽发现神风的?
她是什麽时候,是怎麽拿出来的?
回想起在银时空时,有段时间自己莫名的吐血昏迷,心开始不断往下坠。
沉浸在自己的情绪,无意识地问道:「你是怎麽拿出神风的?」
「喔,是夏天和小舞合力帮我拿出来的,费了一点力气,不过总算是用不伤害神风的方式把他给取出来了。怎麽了吗?」
回过神来,连忙说到:「没什麽,神风我已经收到了,你快点进去吧!雄哥他们该担心了。」
见修不愿多说,寒也不好意思继续问,只是点点头,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修手上的神风後,说了一句:「好吧!那……我先进去了,你自己路上小心,早点休息。」
「恩,快进去吧!」
目送寒进了夏公馆後,修才重新低下头盯着闪烁着微微光芒的神风出神。
接着,嘴角弯起弧度,便随意地将鎞克收进口袋里,转身离开。
没人看见的是,那弯起的弧度,泄漏了凄楚和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