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你相信吗?现在线上收听人数快达到三万了,即时聊天室的留言也非常热烈,看样子有葳今天真的得在这边待两个小时喽。」点点手指滑着平板萤幕,让我查看留言。
「而且我们的节目还是不露脸的,大家依旧这麽热情真是感谢。」滴滴装出哭腔,「抱歉,我和点点长得太丑不能露脸,所以连带地让大家也看不见漂亮的有葳了,我们会代替各位听众好好看着她的。」
「什麽太丑,别把我也算进去,你自己丑就好。」点点大笑,「别闹了,我们再乱扯下去,听众会想转台的,快点把话题带到有葳身上吧。」
「好的,马上进入主题。想请问有葳,你在以前的访谈中曾经提过,你从小就认定自己以後会从事演艺相关行业,那请问是在几岁的时候,以及为什麽呢?」
「我的确从小就这麽想,这大概是因为……」我轻笑一声,想起了她。
*
第一次看见她,是在我五岁的时候。
当时我一边吃布丁一边看着电视,那个几乎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就这麽出现在电视上。
她双唇红润,眼神带着一丝慵懒和不可一世,漂亮的波浪短发以及白皙的肌肤,和她耳上的黑珍珠耳环形成强烈对比。
她微微一笑,注视着镜头的模样彷佛要勾去我的魂魄,那瞬间我的汤匙掉了下来,布丁散落一地,但我却目不转睛。
「哎呀,有葳,你怎麽吃得掉满地?」妈妈抽了张卫生纸帮我擦脸颊和地板,又拿了根新的汤匙给我。
我只是呆呆地看着电视,她不禁好奇:「在看什麽,这麽专心……哎呀,是姬雪啊。」
「姬雪?」我盯着在电视里唱歌的女人,她优雅的模样和特别的嗓音,就像仙女下凡一样。
「她曾经很红喔,妈妈以前也很喜欢她呢。」
「现在呢?」
妈妈皱眉,「现在呀,因为一些事情,所以她没有再上电视了,也没有唱歌演戏了。」
「可是她现在在电视上面啊。」我说。
「那是以前的节目了。」
「那是因为什麽事情不唱歌了?」
「小孩子不要问那麽多。」妈妈摸了摸我的脸颊,「快点吃布丁吧。」
妈妈说完就返回厨房准备晚餐,而我一口口吃着布丁,依旧盯着电视看,觉得好可惜。她这麽漂亮,居然已经不继续唱歌了吗?
姬雪在我的内心留下了强烈的冲击性印象,每当想到她,那个在电视上唱歌的画面总是闪闪发光。
後来,我从妈妈少女时代用来收藏明星剪报和周边的盒子中,找到了一些姬雪的资料,并将她的照片与海报贴在我的房间。随着年纪增长,我还学会了用网路搜寻,再加上电视三不五时就会报导姬雪的传奇,所以即使这位女明星在我出生前就消失在萤光幕了,我仍旧有了不少认识。
姬雪是因为与张姓富商生下了私生女而退出演艺圈,虽然这件事并未被证实,但妈妈曾说过,演艺圈的一切即便真假难辨,很多时候也都是无风不起浪。
可是那又如何?即便姬雪真的有过一段不伦恋情,也不影响她带给我的震撼。
「楼有葳,作文题目是『我最尊敬的人』,你知道吗?」老师眉头深锁,看了下我的作文,抬眼询问。
「我知道呀,我写了两页呢!」我用力点头,这可是我的呕心沥血之作。
「一般来说不是会写爸爸妈妈,或是伟人之类的吗?」
虽然我当时才小学三年级,也觉得老师这番话太过古板。都什麽时代了,谁还会写什麽古人呀!
「我写姬雪不行吗?她也是名人呀。」
我在作文中写下我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她,就被她深深吸引甚至决定自己以後也要做相关行业,以及这些年来我透过报章杂志所看见的姬雪。她从一个默默无名的乡下女孩,变成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这段努力的历程深深感动了我。
「写姬雪不是不行……但是……」老师似乎在苦恼如何跟我说明。
忽然我意识到,老师想说的是关於姬雪引退的原因。
「老师是觉得姬雪和结婚的人乱搞,所以不行吗?」
「什麽乱……你哪里学来这种词的?」老师感到十分惊讶。
「不然为什麽姬雪不行呢?我看小明还写尊敬变形金刚呢!」而且老师给小明的分数是八十三,写变形金刚都可以拿八十三分了,我这样文情并茂的作文却被老师叫过来问话?
这让我觉得很不公平,老师和妈妈都说过,遇到不懂的事情就要发问,不能因为怕被骂就不开口,所以我问了。
结果下场是,老师打了电话给妈妈,跟她说我在作文里写了尊敬姬雪,好像我做了什麽坏事一样,我还听到老师说了「道德偏差……担忧……」之类的字眼。
妈妈并没有为了这件事情责备我,不过她也没有反驳老师,她只是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你没有做错什麽,老师的担忧也没有错,有时候一件事并不见得有对跟错,仅仅是由於立场不同、由於无法站在对方的角度设想,所以才会认为有所谓的对错。」
我当时听不懂她的意思,却哭个不停,这个事件在我的内心深处埋下了一个因子。
世人并不会因为你做了多少好事,或是你有多伟大的成就而对你特别宽容。相反地,当你站得越高,人们便越期待你跌落的那天,他们会笑着说:「原来你也是平凡人,你也会犯错。」
好像这麽做就能掩饰他们对於自身平庸的自卑。
所以我得到一个结论,就是人不能犯错,尤其是公众人物。
你一旦犯错,一旦不那麽完美,旁人便乐见你的陨落,甚至会落井下石,放大你的错误。
因此,虽然我把姬雪奉为女神,却再也没说过我喜欢她,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就是让我动念踏入演艺圈的起因。
我崇拜姬雪,也将她当作借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