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阳像一条暖洋洋的金色围巾圈怀积雪残余的盎然大地,花儿在和风温柔的呢喃里陶醉摇曳,鸟儿扑翅降落在单薄的树梢,抖落一地白雪,鼓起小小的胸膛引吭高歌,向整座岛屿宣告寒冷的冬天已经走远了。
「母亲,我们去上学了。」
「路上小心,下午放学我会去接你们,别乱跑阿。」
「好——」
朝日替东方峻岭洒上深深浅浅的金粉,气温微凉,露珠晶莹,清脆的鸟啭回於幽谷之间,山林万物苏醒,几道模糊不清的嗓音叠於重重峦雾之中,没过多久,两团朦胧的身影穿过晨雾沿着山路蜿蜒而下,走向紧偎山脚的城镇迎接特别的一天。
这里是四季分明、气候宜人的奥兰多岛。
维恩驻足门阶凝望一双九岁的儿女,清透的红瞳映着盈盈笑意,同时小径另一端的雾气里浮现气豪气凌云、风姿潇洒的高挑黑影,木拖鞋四平八稳的喀喀声在一大清早的森林里尤为清晰,那头惹眼的红发宛如一株盛开的曼珠沙华,她偏过漂亮的瓜子脸,等着。
「香克斯,你来得可真早。」
男人从容来到门前,她藉由石阶的高度得以轻松与他平视,眉目犀利如若刻骨的他眼尾多了点细纹,小麦色的肌肤晒深了些,不变的是他那不管历经多少世事,仍旧爽朗无畏的笑容与黑泉清澈的眼神。
「这麽多年没见了,当然得早些。」
低沉的磁性嗓音带着趣意,他笑眯了眼,勾勒起几条成熟的刻痕,看着初为人母愈活愈美丽的维恩,岁月从没在她的脸庞雕磨任何痕迹,倒是添了几分性感的韵味与优雅,就跟一瓶好酒一样愈陈愈香。
「今天可是大日子阿。」
香克斯掂玩手里的深红色酒瓶说道,维恩伸手接了过来转身走进屋内。
「进来说吧,我来做一点简单的早餐。」似是料见背後男人那风雨交加的惊恐表情,她回过头沾沾自喜的说道:「当妈之後我还是有点长进的。」
跟在维恩後面走过简约富有设计感的客厅,爬上二楼经过开放式厨房进了餐厅,坐下看清桌面摆的是什麽以後,香克斯此刻的心情只能用又惊又喜、泪流满面形容。
「是、是一颗完整的荷包蛋跟烤三明治……」他又重新对维恩的厨艺燃起了希望,她当初搬进密佛格的城堡把厨房弄焦的事他可没少听说,光是整理跟修缮就够让密佛格那家伙心头阴郁了,後来他就再也没让维恩下过厨,完全就是新好男人的最佳典范。
很显然某人对他真心诚意的感动不甚满意。
「不吃拉倒,艾伯特跟艾芙琳可是很喜欢。」维恩秀气的眉头染上不满,作势抽走用心的摆盘,香克斯连忙伸手护住,夹蛋吃了一口。
他眼神空白的放下万恶的筷子,荷包蛋是甜的,这正常吗?看来他对维恩厨艺的了解还是太浅了,这女人根本就是超越他这个四皇理解的存在。
「密佛格出去几天了?」
「快一个礼拜。」丝毫看不出他的表情有哪里不对劲的维恩这样说。
「……所以你让小特跟琳吃这个东西一个礼拜?」
「对阿。」
维恩理所当然的点头,香克斯大惊失色的睁大眼,他实在好心疼他可爱的乾儿子跟女儿,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异议的就接受这个诡异的料理了阿。
想来想去,他最後还是鼓不起勇气嚐嚐烤三明治到底是什麽滋味,应该奇妙到难以想像吧,这算是一种才能吗?
终於注意到男人谜一般的表情,维恩没好气的支着脸颊。
「我能让厨房保持原状已经很成功了,前几年光是密佛格的收入就有一半要花在修理厨房上。」
香克斯眼神落到盛装金黄色液体的玻璃杯,虽然这样想很失礼,不过从宛如鱼雷轰炸过的厨房里变出的好吃菜肴,与从一尘不染的厨房里端出的黑暗料理,他宁可选择前者。能用钱解决的都算小事,至於厨艺如果先天缺乏又後天失调,就真的神仙难救了。
「你也想得太大声了吧,是怕我听不见吗?果汁是从山下小镇买来的,你可以安心饮用。」
看着对桌在脑海里长篇大论的大男人,维恩挑了挑柳眉,香克斯心虚乾咳几声,拿起和他手掌相比小得可爱的杯子喝了几口。
「真是的,过了这麽多年一点都没有变,」维恩无奈的叹息,忽地饶富兴味的盯紧他,不让他有逃避的余地。「对了,你什麽时候要结婚?」
香克斯喉头一呛,豪迈的把果汁全都喷了出来,他连忙要用手袖抹抹嘴巴,却被维恩塞来的纸巾给阻止了。
「咳咳咳咳……这种事就随缘吧。」
维恩低声轻笑,去流理台拿了抹布扔给大咧咧的客人。「擦乾净,生蚂蚁的话我就要你带回去酿酒。」
香克斯胡乱擦抹的举止赫然变得细心无比,就连地砖的沟缝都不放过,他知道维恩这人妻是来真的,五年前新居落成的时候他带上夥伴们来道贺,结果把啤酒洒了一地,过了一个月收到邮递鸥送来的包裹,打开窜出一大堆蟑螂,害他被贝克曼念到臭头。
整理乾净以後,他重新拉开椅子就座,「是说,你跟孩子们打算怎麽庆祝密佛格的生日?」
「你晚点陪我去镇上买些晚餐还有甜点要用的食材。」
见眼前四皇英俊帅气的脸上写着「你确定要这麽做?」的惊恐,维恩拿起一旁的料理书晃了晃,唇角噙着一抹笑。
「上学期小特跟小琳学校的烹饪课拿了满分,他们会是我的得力小帮手。」
闻言,香克斯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唇线徐徐扬起的打趣道:「这部分我很肯定这绝对遗传到密佛格的基因。」
「当然,我也这麽认为。」维恩眼底浮起引以为傲的自豪,难得不假思索的同意。
空气陷入美好的寂静,和煦的阳光洒入大片落地窗,窗外净是一片高高低低的蓊郁绿意,香克斯站起身欣赏这挑高舒适的室内设计,不得不说密佛格相当宠爱妻小,当初为了孩子们的发育他二话不说便搬离阴暗潮湿的克拉伊卡纳,又请人按照维恩的规划打造出座落深山的华美大宅,结识数十年,他一路看着孤然立於山巅的大剑豪成了体贴入微的人夫,他是由衷替老友感到高兴。
「这几年,你们过得都好吧?我很意外你竟然会让孩子们去上一般的小学。」
「一切都好。」
维恩剔透的绯眸勾起轻轻浅浅的笑意,来到香克斯的身边并肩而立,暖和的光线落在过腰纯净的白发,烘托出她倾城的脸颊与细腻的牛奶肌,生了一对宝贝儿女的她第一次体会到身为母亲的伟大与责任,唯我独尊的脾气也因母爱的润泽柔软了不少。
「我原先想自己教,不过我的工作忙起来没几天几夜是见不到人的,好险孩子们都早熟懂事,能理解我与密佛格的难处。」
香克斯摩挲初冒胡渣的下颚深思,密佛格是名震四海八荒的王下七武海,而维恩身为身价突破十五亿的悬赏犯之余,她还是与地下世界某个大佬签约的顶尖军火研发商,要是人们发现孩子们的父母大有来头,怕是要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学校的孩子跟老师都不知道你们吧?」
「不知道。」维恩瞥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我得开始忙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没问题吧?或是先回船上等也行。」
香克斯回了半身目送她走远,似是想到了什麽,维恩蓦然回眸,神色有些凶恶的恫吓这位热情如火、俊帅天真的四皇。
「算了,你还是别乱跑,要是惹出乱子让别人知道这座岛都来了些什麽人物,我们一家人就给你养了。」
「是是……」
香克斯哑然失笑,看来个性没变的人不止是他,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娇横。
他在偌大的宅邸兜转了一圈,最後决定去一楼客厅舒服的躺在沙发上消磨得来不易的清闲,刚结束一场战争就奉命赶来参加老友的生日,他是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