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莳谦说得对,「春天小花篮」这堂课,让我慢慢找回自己配花的手感,在接订单时,也不再全部照搬哥哥的旧有设计图,而是一点一点加入自己搭配的花材,另一方面,我感觉周穆丹对我殷勤起来,每天主动拨空打电话给我,还关心我展览作品的进展。
我将这阵子自己的作品传给他看,跟他分享我的进步;也将哥哥的设计图拍给他看,他保证提供我所需要的花材;我叮咛他,「设计图不能外流喔!」周穆丹要我放一百二十个心,不只如此,周穆丹还问我,见面那天,需不需要帮我带些什麽。
这时,有个在玻璃门外徘徊两三趟的男客,推开门走进店里。
他看到成排的花桶,光是玫瑰就有八种颜色,他抓着头发,额角冒出汗珠,似乎快招架不住,最後佩佩直接问他预算、女方喜欢的颜色,帮他搭配一束粉红色的花,男士才松了一口气,擦了额角的汗水,看着佩佩用俐落的手势绑花束。
「带一束花给我吧。」我忍不住这样说,我想,这一次,也许我可以说出我真正的渴望,而经历最近的改变後,也许周穆丹会听进去。
但他朗声大笑,好像我说的是一个真的很好笑的笑话——
「书涓,我们卖花的人,太清楚一件事——花的附加价值,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
我看着那位男士,他付钱後,用得救的表情抱着花束离去,我很清楚,有一种附加价值,不是我们卖花的人创造的——
那位男士一开始多不好意思,看到琳琅满目的花,有多紧张不安;他的不好意思与不安,就是他的心意,是这束花真正的意义。
「别提花束了,我保证带更有价值的东西给你。」周穆丹笑答。
「好,我很期待。」我压下心里的淡淡失落感,努力给视讯电话另一端的周穆丹,送上温暖的微笑。
这阵子周穆丹对我已经好很多了,我还奢望什麽,就太超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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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到了周穆丹来找我的日子。
这天早上,我早早起床,又开车去H市市立医院晃一圈,依然没见到那位肖似我哥哥的人,每一科门诊的看诊名单都没有「梅〇仁」,我忍不住想,也许真的是巧合。
也许哥哥感应到我的焦虑,他传来一个LINE讯息,「你和佩佩,没把我的店搞垮吧?」还附上他和大嫂在巴黎花神咖啡馆的美照,我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的担忧,大概都是我多虑了。
卸下心头大石,我一身轻松,回来时,即使花店门口的停车格被别人停走,我也没太恼火,转头停在汉堡店前的位置。
接下来,就是等待周穆丹抵达了。
「书涓!」周穆丹一身蓝灰色衬衫,袖子挽起,露出精实的手臂肌肉线条,他微笑向我走来。
「今天怎麽有办法过来?」我的意思是,你是如何办法摆脱你母亲大人的监控……
「今天一早进拍卖区标货,接着就赶着去C县,有位花农种了小海桐叶,邀请我去看看。」他笑答。
「小海桐叶?」我想起那绿色带白边,像是西洋静物花瓶油画中出现的美丽叶材,「那不是进口叶材吗?居然有花农在种?」
「是的,产量不多,但品质很好,现在已经是季末了,下一个产季开始,会由我们木辰花卉独家经销。」周穆丹一脸自信,而後他像是想起什麽事情,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我带了一些给你,帮我看看在市场这端反映怎麽样,啊,我忘在车上了。」
他转头看佩佩,「你是佩佩吧?可以麻烦你一下吗?」
他掏出车钥匙递给佩佩,周穆丹告诉她,叶材在副驾驶座上的纸箱,於是她跑向店门外的宾士V-Class银色厢型车,搬来一箱绿油油的小海桐叶,看到周穆丹满眼期待地望着我,我瞬间明白。
「这就是你说的,比花束更好的礼物?」我问。
周穆丹点点头,我赶紧用力摆出一个惊喜的表情,掩盖内心的失落。
我拿出花桶装满水後放入小海桐叶,抚摸这油亮的小叶片,心想,我该抛开失落感,想一想,小海桐叶可以搭配什麽花材?如果是花莳谦应该会很开心,他会用这小海桐叶,设计出什麽样的作品呢?如果是我,会怎麽搭配?
但我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到花莳谦。
不管了,由於周穆丹提早半小时到达,我们讨论了一下最近的当季花材,我也交代佩佩一些订单事项,出发前往雀尔登饭店。
上车前还发生了个小插曲,周穆丹发现车子没上锁,应该是两光的佩佩忘记锁车,还好车内没什麽贵重物品。
「真的抱歉,佩佩偶尔有点迷糊……」我慌忙道歉,周穆丹摆摆手,表示无妨,看来他今天心情很好;周穆丹很重视这台车,而且这是周家的公务车,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上路後,在快速道路前,有个骑机车的阿伯,以对角线方式快速穿越马路到另一头,周穆丹紧急煞车,我们两人身体都向前晃了一下。
就在这时,我感觉车内有点异样,好像有人翻身的声音;车子继续前进,我发抖着往後座一看,发现最後一排座位上,坐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