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岁那年,老爸第一次带我到花亦然老师的教室。
在这之前,哥哥已经在那里学花三年了,每次看他带回美丽的花艺作品,摆在店里,马上就被客人认购,我好羡慕,也很想跟着上课。
「正好我的小儿子也开始要学花了,书涓就跟他一起上课吧。」花老师同意了,老爸赶紧奉上学费和高级茶叶,两人高高兴兴开始泡茶聊天。
我不喜欢喝高山茶,大人的话题也让我觉得无聊,於是花老师建议我,可以去教室旁的小公园玩耍。
那是一个阳光很温暖的冬末春初,这个小公园没有特别种什麽花,倒是一棵大树下,长满粉红色的酢浆草花,我想起哥哥上次花艺课,带回一个华丽的三十五公分大花圈,上面缀满玫瑰、绣球、尤加利叶,我怯怯开口向他讨,他却淡淡回我,「现在不行。」让我好失望。
稍晚回家後我才看到,这个大花圈系上一条美丽缎带,挂在我房门口,原来哥哥认为店里的缎带都不适合,又跑去市区买,才没有马上应允我。
而当时的我,在小公园里,我看看眼前的紫花酢浆草,心想,也许我可以自己编一个小花环。
我动手摘花,却不知道怎麽编,试了几次,我的手上已经沾满微酸的酢浆草汁,花环仍然编不起来,眼看酢浆草花茎快被我弄烂了。
「你在编花环吗?」逆光中我抬起头,有个男孩站在我前面,我站起身,发现是一个和我一样高的男孩,他的声音清亮,好好听。
他蹲下来,接过我手中的酢浆草花,轻轻说了声,「我帮你。」
说着,他为我示范如何编花环。
「谢谢。」我接过半个花环,自己完成另外半圈,男孩始终在一旁默默看着我。
「你喜欢花吗?」他问,我点点头,「那好,我带你去看我的秘密花园。」
他拉起我的手,我们轻快地跑了起来,过了马路,来到另一处公园。
「这里的花比刚刚那个公园漂亮。」他说,我看着眼前各色鲜艳的草花,在风中摇曳,只差一条马路,一样都是公园,却有不一样的风景。
「好漂亮,真想把这个风景记起来!可惜我没带照相机!」还记得当时的我这麽说。
我和小男孩玩了好一会儿,听见老爸叫唤我的大嗓门,只能匆忙和男孩说声再见,回家的路上,我心里懊悔得不得了,是不是应该问,他叫什麽名字,他读哪个国小,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
一个星期後,我到花老师的教室上课,赫然发现那个男孩也在教室里。
「花莳谦,快叫书涓姊姊。」花老师看看我,「书涓,这就是我儿子,他七岁,以後你们就一起上课……你怎麽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哈哈,我知道了,我们莳谦从小长得高,不讲话时看起来又比较成熟,所以不太像一年级……」
那个男孩一本正经,却趁花老师不注意时,俏皮地对我眨眨眼,对我喊,「书涓姊姊好!」
第二天在学校,我下课时一脸愁苦,坐在我後面的好友小芬推了我一把,「梅书涓!你怎麽了?肚子痛吗?」
我摇摇头,小芬很神秘地告诉我,「你知道吗?我们班有人写情书给隔壁班男生哦!」
「是喔……」而後我低声问小芬,每个女生是不是只能喜欢和自己同年龄的男生,因为女孩们八卦的对象,不是同班男生,就是隔壁班男孩。
「那当然!难不成你会喜欢一年级的哦?」小芬瞪大眼睛,看起来很吃惊,我赶紧高声附和她的论点,「就是说嘛!他们幼稚园刚毕业而已!而且国字都不太会写!哈哈哈哈好弱哦!」
从那时候起,有些感觉,被我用力地埋在心底;是的,周穆丹是我第一个男朋友,但在我什麽都还不懂的时候,已经有个男孩,在我心里播下一片繁花灿烂的初恋风景……
图:大家都认识的酢浆草
由Minghong-自己的作品,CCBY-SA3.0,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ndex.php?curid=40314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