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十里桃林碧瑶池畔折颜处的白浅座在折颜下手的矮榻上,大口灌着跟老凤凰强索来的桃花醉,心中郁闷非常。而座在上手的折颜一身淡色衣袍歪在榻上听着白浅发了大半天牢骚要跟夜华退婚,屋子里宁静的光晕衬托的他比平常更像个神秘的上神,白真则座在旁边的棋桌口里叼了根狗尾草,好整以暇的煮茶。
“你是说,那太子殿下半夜莫名奇妙的上了你的床?”折颜挑眉。
原来昨夜她在凡间客栈厢房里睡的正欢的时候,莫名奇妙的听到有个男声在低低呢喃着什麽,那宛如细蚊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作响似念经般听不真切,一下是不希望她忘记,一下又是害怕她记起的,她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正欲再睡,却正对上夜华满目柔情看着自己,一下子就把白浅吓得连滚带爬的跳下了床,丢下了夜华父子,连夜赶到十里桃林找折颜退婚。
“可不是嘛,就算有婚约,我也不可能答应跟他同寝,顶多是客栈房间不够,我让他打地铺我跟阿离睡床啊!。”白浅忿忿的吞了口酒,把酒壶重重放在桌上不满道:
“肯定是那厮趁我睡着爬上来的!他自从来了青丘就整天鬼鬼祟祟的看着我跟着我,已经不是一次了!”
折颜拍腿哈哈大笑,看着白浅的眼神深不可测,白真也看着已经花了半天时间怼夜华的妹妹抿唇窃笑,最後白真折颜两人很有默契的互看了一眼,小五的性子他们俩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小五同意是不可能跟夜华同寝的,而太子夜华向来以行事谨慎闻名,又一直不能忘情凡人娘子,倒也不像冒然上女人床的登徒子。只是要说失忆,小五确实从被折颜在十里桃林找到後就记不得封印擎苍以後的事,但这种健忘的毛病三百年来倒是头一次发生,可是折颜刚才为白浅把了许久的脉,却又没发现什麽异常,让他好生奇怪,便又起身仔细查了查白浅的元神无异,仙气也十分浑厚茂盛,想了半天,他往白浅身上丢了个法术,便又回座了。
“折颜,你刚往小五身上丢了什麽法术?我看着跟追魂术的诀挺像的。”白真好奇的问。
“这也算追魂术的一种,不过有点不同的地方是追魂术只能看元神,这个是能记录神识波动的,我管他叫录魂术。”
但白浅听了折颜的解释莫名的紧张起来:“怎地折颜我这狐狸脑有问题了吗?还要记录我神识作啥?”
白真也不解的望向折颜。
折颜笑笑,有条不紊的解释:“你莫要担心,我刚看你元神仙气都很正常,只是你自己都说最近健忘,我怕这也跟你的眼疾一样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健忘也是神劳,我又不能天天跟着你,此法有记录之效,下次来我就能看看你怎麽会神劳的。”
其实白浅娘胎里那有带眼疾,他只是想了这个说法安慰病人跟家属,一起等待一个治好白浅眼睛的契机。
但白氏一家一向信任折颜,白真跟白浅闻言都松了口气。
桌上煮的茶渐沸,响声高隆,待白真冲水入茶壶,不一会儿便茶香四溢,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斜睨了已经把一壶桃花醉喝的一滴不剩,把酒壶拿在手上把玩出神的白浅,起身把她手里的酒壶拿走,又塞给她一杯清茶道:“给。四哥看你这时时走神的毛病又犯了,刚刚在想什麽呢?”
白浅这才从当年墨渊为她带桃花醉的回忆里被带回到现实,看到白真手里要给自己的清茶,自发的接了过来闻了闻,装模做样的笑道:“好茶!”
白真挑眉,他知道白浅又在想墨渊什麽时候回来,便苦口婆心正色告诫白浅:“你啊最近还是少喝酒,怎麽说你现在还是女君,如此健忘迷糊给天宫知道了,那不还看扁我们青丘啊!那九重天太子此番来青丘,我想多是来探探你这个女君虚实的,就算要退婚,那也是阿爹阿娘回来以後才能行事,这段时间你可不能松懈。”
“我知道轻重的,这不这段时间我都没喝酒嘛,难得来桃林四哥跟折颜你俩都在我这才喝了这一壶嘛。”白浅嘟了嘟嘴,小样委屈极了。
白真听了妹妹的话也有些心疼,想着她当年瞒着他们一家自己去封印擎苍失踪了数百年,回来就失了忆又有眼疾,也不知道经过了些什麽糟心事,现在居然又多了健忘的毛病,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没事,四哥在这呢,你好好照顾身体,无论怎样,四哥跟阿爹阿娘全家人都是站你这边的。”
白浅点了点头看向白真,笑意自眼底漾开,唇边带的一抹笑仿若朝阳般温柔烂漫,心道除了墨渊,阿爹,阿娘,还是四哥最宠她。
折颜看着床外桃林里桃树枝头胭脂万点、妖娆夺目,记得墨渊刚祭钟时也正是昆仑虚里桃林娇姿烂漫的桃花怒放之时,如今已过七万年,白浅却已然成为称职的女君,不再是那个他座下无忧无虑的十七弟子,桃花依旧物事人非,他拿不准夜华到底跟墨渊有没有关系,要是墨渊回不来,白浅再错过了夜华,就真的没有任何机会挽回了。
思及此,他拿起热茶抿了一口,想了想终是正色问白浅:“此番你要退婚,可是都想好了?”
“怎地老凤凰你还怕我反悔嘛?”白浅笑道。
折颜皱眉犹豫了一下:“我总觉得,太子他跟墨渊有点关联。”
听到“太子”两字,白浅想也没想就冲口反驳折颜:
“那太子跟我师父是长的很像没错,但是他跟我师父才没关系,我师父谁能比的上!”
但反驳完又觉得那里好像不对,搞不懂为什麽夜华跟师父有关联就不能退婚,半响才反应过来,看着老凤凰戏谑的眼神,撇过头去坚决道:“他就算跟我师父有什麽关联,跟我也是没关联的,此番要不要退婚跟我师父扯不上关系,不管我师父回不回来,这婚都要退。”
折颜暗叹,给白真递了个眼色,白真也只能回了个无奈的眼神给折颜,两人一致认定这丫头还是没抓到重点,还是没看清自己的心意。也罢,折颜心道他也就只能再拖些时间,只希望墨渊元神能早日醒来,不管是在他自己的仙身上,还是夜华的。。。。。
“这样吧。”折颜缓缓道:“我给你阿爹阿娘送信等他们回来也要些时间,等他们回来前你先别跟夜华提退婚,此番他在跟你青丘同吃同住,倒也是看看他人品的好机会,等你阿爹阿娘他们回来了,你若是改变心意那此事就揭过,你若真不中意这太子,你我便帮你说服他们一起去天宫退婚,如何?”
白浅思索了一下,觉得老凤凰这话也在理,反正到时自己坚持要退婚,又有老凤凰说情,阿爹阿娘一向宠她,如何不答应?思及此,白浅嗯了声表示同意了。
这夜白浅就宿在碧瑶池旁的小茅屋,退婚一事尘埃落定後她心里的一颗大石也落下,因此一夜好眠,第二日起了个大早采了好些开的最美的桃花後,在折颜跟白真心照不宣的目送下去炎华洞探视墨渊。
炎华洞虽然长年不进阳光,但丝丝缕缕的飘渺灵气倒是衬得这洞里褪去了黑暗,似是无人仙境。躺在炎华洞内冰榻上的墨渊七万年如一日,侧面轮廓分明,极是英挺。双眉修长若剑,虽然紧闭的眼眸掩住了内在的光芒,在洞里宁静的烛光下,气势却依然在沈敛之中透着战神的威严,令人不自觉的起敬。
见了墨渊仙体,白浅首先行了弟子礼,再走进冰榻座在他身边拉起墨渊的手放到怀里暖着,看着这样的师父,白浅想起往日墨渊那深邃之中透着柔和的眸子,心绪也不再被这数日来的纷乱影响,逐渐恢复平静无波。
只是,这平静了没多久,待她一回狐狸洞就又被少辛呈上了的一面破云扇给打破了。
为了少辛的儿子元贞,白浅也做了回变脸大师客客气气的拜托夜华:
“听说,殿下跟那司命星君有点交情?”
夜华挑眉,将白浅复杂的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若我帮你拿来他的命格薄子,你可要答应我一件事。”夜华道。
“什麽事?”
“答应我,以後不要再叫我殿下,叫我名字,像前几日那样。”
白浅只感到狐狸脑里有数只黑乌鸦飞过,半响,心不乾情不愿的咬牙道:
“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