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宴会曲终人散,四月天暗夜里的东海黑漆漆的深不见底,幸得迷谷枝桠指引,白浅没有迷路,在浩瀚寂静的漫天星辰照耀之下,她披着一身月华,紧赶慢赶的在天明之前从东海一路腾云回到了青丘。
天刚曚曚亮,清晨的青丘凉风阵阵,略带疲累的白浅望向那眼前笼罩在一片薄薄的雾气中的狐狸洞口,看到迷谷正在洞口洒扫庭除,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一股回家的暖意。
她快步往洞口走近,只想让迷谷准备热水入浴,再喝上几口桃花醉,把昨夜东海的乍暖还冷的寒意彻底去了,好好睡一觉再去找那折颜商议退婚之事。
在自己房里那张舒服的雕花大床上睡着睡着,白浅正做着好梦,梦里的她还是小十七,在昆仑虚後山的桃林里为墨渊摘桃花,顺便欺负欺负十六的仙鹤,不知被谁推了一把,一个跟头从桃林的山坡上栽了下来,摔了个狗吃屎,好不可怜。
这一摔也把白浅从梦里摔醒,她揉揉眼,好半天才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只见有个面熟的绿色小人在眼前晃,嘴里嘟囔着:
“娘亲……醒了吗?阿离不想吃枇杷想喝汤吃菜了。”
“啊?”白浅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麽回事,什麽时候狐狸洞住进了这小天孙的?
虽然她的直觉反应是想将不速之客赶岀去,但想想又觉得赶走一个孩子不妥,只好借口自己还没梳洗打发了小阿离,速速起身打理妥当,叫来迷谷询问来龙去脉。
这一问才知道在她回到洞里的下午,那变脸大师夜华与人小鬼大的阿离父子便已经住进洞里,说是要小住,已经一天了。
“迷谷,你是说,是我答应他们两父子住进来的?”白浅皱眉怀疑道,却只见迷谷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为何我不记得了?”白浅不甘心的追问。
“八成是姑姑从东海回来後的那天早上沐浴的时候就喝多了,後来下午迷谷来请示您,您也没反对,还带着小殿下去了蘑菇集呢。”
她看着迷谷那认真的表情,又仔细不动声色的观察了迷谷神色无异,也不像是被下了术法,白浅虽然满腹疑惑,却也说不出什麽不对来。东海宴会结束当天她就披星戴月的回了青丘,沐浴的时候也确实喝了两壶桃花醉,但是那点酒对她来说就像茶水,能把她醉到不记得答应了夜华父子住进狐狸洞?
可她现在好歹也是个潜心修练了七万年的上神,无论是要对她下术法或是下药而不让她察觉都很难,除非对方的修为比她高出许多。。。而比她修为高的,显然不包含夜华。
但她却看不透夜华此番到狐狸洞小住的用意,是为色?还是为了权?
若说是以前未袭女君之位的她断不会往谋略上想,只会美滋滋的以为这是她的桃花,但如今在其位谋其事,青丘与天宫的婚约已有数百年之久,夜华方面一向消极,为何东海一见後夜华的态度丕变?
白浅觉得这正是应了凡间话本子里的那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思及此,白浅紧绷起神经,暗自决定至少在夜华在狐狸洞的时候都不能再碰酒,又想着自己近日确实有些健忘,看来是要找那老凤凰来看看身体了。
主意既定,白浅也不再纠结,为了不想让眼前一脸迷惘的迷谷担心,只好拍拍他的肩故做轻松道:“此事我已想起来了,我最近睡的不好老做梦你也是知道的,反正太子也是小住,等他走了就好了,对了,你去给阿离做点什麽吃的吧。”
“是。”迷谷闻言自领命去了竈屋。
半响,灶屋里突然传出“轰”的一声,白浅闻声赶忙冲出房间查看,只见迷谷蓬头垢面立在灶屋口,手上还操了柄硕大的调羹,不知所措地看着从寝洞赶出来的她,以及下巴都要掉下来的夜华父子。
白浅见状尴尬的朝夜华做了个假笑道:“瞧瞧,看来老身这狐狸洞是不适合太子殿下跟小天孙小住了,要不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殿下你带着阿离回去天宫用晚膳还来的及。”
夜华对此置若罔闻,唇边换上了一抹极温柔的微笑,愉快的挽起袖子道:“无妨,浅浅你帮我添柴烧火,这你总会吧。”
只见白浅斜睨了夜华一眼,仅管两人身有婚约,之前却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她总觉得这声“浅浅”夜华从东海就叫的未免也太自然了,看来,她得给他提个醒。
“咳咳,殿下还是称一声老身姑姑吧。”白浅客客气气,面上却是疏离。
夜华深深的看了白浅一眼,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道:“你昨日让阿离唤你娘亲,现在却要我唤你姑姑,浅浅,这是什麽道理?”
白浅望天,实在想不起来昨天什麽时候让阿离唤自己娘亲的,而且这阿离在东海还说素素是娘亲,怎地一夜之间娘亲就换人了?!但毕竟不好如实说出质疑驳斥一个孩子,更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己迷糊的弱点,白浅只好赶快转移话题。
"殿下这是要亲自下厨?难道殿下在天宫都是自己下厨的嘛?”白浅好奇道。
“我只会为你下厨。还有,你我本就有婚约,以後记得叫我名字。”夜华答的理所当然。
在一旁的阿离见状也帮腔道:“以前阿离跟父君在凡间住的时候,阿离想吃父君做的菜,父君也没专门做给阿离吃呢。”
夜华面上不显,只赞许的淡淡看了阿离一眼。
之後的事,白浅只记得她好像被拉去竈屋当了夜华的下手,跟那父子吃了顿晚餐,阿离也亲昵的叫她娘亲,这一切,明明她没有喝酒,为什麽有一种酒醉的不真实感呢?